指尖微颤,眼眶发热。
“想家了?”不知何时,李元婴已站在他身后。
“不是想家。”周衍低声说,“是想起自己是谁。从前我以为我是周家庶子,受尽冷眼,挣扎求存。后来以为我是天命之人,背负因果。可现在我才明白……我只是一个还想写诗的孩子。”
李元婴微笑:“这便是‘谪仙资质’的本质??不是天赋异禀,不是血脉高贵,而是无论经历多少黑暗,仍愿相信光明可以被言说。”
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为何【史】如此惧怕阆苑吗?因为她掌控的是‘已发生’的历史,而我们守护的是‘可能发生’的未来。她编织秩序,我们孕育变数。她记录终结,我们延续希望。”
周衍望着那条文字之河,忽然问道:“那苗广文呢?他会留下吗?”
“他还在抉择。”李元婴遥指庭院一角。
只见苗广文盘坐于一方青石上,手中紧握玉符,闭目冥想。他的额角渗出冷汗,体内那一缕【史】种下的玄光仍在挣扎,如毒蛇噬心。每当他试图彻底斩断,便会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
“你是我们的伏笔。”
“你本不存在。”
“没有我们,你如何知晓前世?如何通晓秘术?”
“住口!”苗广文怒吼,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竟有双瞳重叠,一金一黑,彼此旋转。
“原来如此……”他喘息着,“我不是‘苗广’转世,我是两个灵魂的融合体!一个是真实的修行者,另一个,是【史】刻意植入的‘观察者’!”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玉符之上。刹那间,符?燃烧起来,火焰呈幽蓝色,映照出一段段被篡改的记忆画面:他在不同朝代轮回,每一次觉醒前世,都是为了引导特定人物走向既定结局。
“够了!”苗广文撕裂衣襟,以血为墨,在空中疾书:
**“吾命非史册所能拘,吾魂岂编纂可囚?
自此割断千丝线,独留一心向自由!”**
诗句落成,体内玄光哀鸣一声,轰然炸裂。他的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昏厥,却被一股温和力量托住??是周衍及时赶到,以仙家精粹稳住其元神。
“你做到了。”周衍说。
苗广文苦笑:“只是挣脱枷锁罢了。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十三轮明月齐齐一颤,其中一轮骤然黯淡,继而崩裂,化作流星坠落远方。
“不好!”李元婴脸色大变,“有人强行冲击阆苑结界!”
三人迅速赶至府门前,只见原本稳固的空间屏障正剧烈波动,一道道漆黑裂痕如蛛网蔓延。而在外界虚空之中,那本漆黑古籍凌空悬浮,书页狂翻,每一行文字都化作利刃,疯狂劈砍结界。
更有甚者,书中竟走出一个个“人影”??全是历史上曾被记载、却早已死去的人物!他们双目无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口中齐声诵念:
“周衍归位,秩序重启。
李白归案,诗禁千年。
苗广回收,观测继续。
李元婴??魂销册毁,永不得复生!”
“这是……用历史之力具现亡者?”周衍震惊。
“不止。”李元婴沉声道,“她是将‘已被书写’的存在,转化为执行工具。这些人虽无自我,但因根植于集体记忆,极难消灭。”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龙袍的老者踏空而来,手持玉笏,威压如山。
“秦始皇?”苗广文惊呼。
“假的。”李白从断章林返回,冷笑,“真正的嬴政何等霸气?此人不过是由‘暴君’这一标签拼凑出的傀儡,徒有其形。”
果然,那“秦始皇”开口便是机械语调:“奉天承运,诏曰:逆臣周衍,扰乱纲常,剥夺其存在权。即刻执行。”
说着,抬手一挥,万卷竹简凭空出现,尽数燃烧,化为灰烬风暴席卷而来。每一粒灰烬都蕴含“否定之力”,凡是被击中者,记忆、气息、痕迹皆会被一点点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