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家，戚樾已在厨房忙碌。念安跑过去嚷嚷：“爸爸！我今天画了全家福！”
“拿来给爸爸看看。”他擦擦手接过画纸，只见纸上四个火柴人牵着手，头顶飘着彩虹，下方歪歪扭扭写着“幸福”。
“写得真好。”他认真点评，“不过‘幸福’少了一点。”
“哪有！”念安噘嘴，“我查过字典了！”
“是‘幸’下面那一撇。”他笑着纠正，“就像做人，少了担当，就不完整。”
沈安宁倚在门框边看着这一幕，心头柔软如春水。
晚饭后，她取出那叠准备送给写作班的笔记本，逐本签名。戚樾坐在对面看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深邃而温柔。
“你说，”她忽然停笔，“如果我们当初没有遇见苏医生，没有那些治疗，没有写作疗愈……我们现在会在哪里？”
他合上书，静静看着她：“你在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我在法庭上为你争夺监护权，念安由我母亲抚养，而我们的婚姻早已成为媒体口中的悲剧案例。”
她心头一紧。
“但幸好，”他语气转柔，“我们遇到了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做出了对的选择。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所以我们更要让更多人有机会遇到光。”她坚定地说。
第二天一早，沈安宁独自前往基金会。教室里已有十余位女性等候，年龄从二十多到四十岁不等，有的眼神闪躲，有的神情疲惫，但无一例外，手中都握着一支笔或一个本子。
她走上讲台，放下背包，平静开口：“大家好，我是沈安宁。五年前，我也坐在这里，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病了。我以为产后抑郁只是‘心情不好’，以为撑过去就好了。可我差点死在那个冬天。”
台下一片寂静。
“后来我发现，真正杀死我的不是疾病，而是羞耻。我害怕被人说‘当妈还这么脆弱’，害怕丈夫嫌弃我，害怕孩子长大恨我。所以我逃了，把自己锁在文字里，靠写日记活下来。”
她翻开随身带来的旧日记，一页页展示那些凌乱却真实的记录。
“这不是文学创作，是我的求生笔记。每一行字，都是我对生命的呼救。”
一位短发女子举手，声音微颤：“我……我现在每天凌晨醒来都会哭，但我老公说我‘太作’，让我别想太多……我该怎么办？”
“告诉他，”沈安宁直视她的眼睛，“抑郁不是情绪问题，是生理疾病，就像骨折需要打石膏一样，心理创伤也需要治疗。如果他不懂，你就带他来听这堂课。”
另一位戴眼镜的女士低声说：“我产后得了强迫症，反复检查婴儿呼吸上百次，根本没法睡觉……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那你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承认痛苦。”沈安宁走下讲台，走到她面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变正常’，而是学会与症状共处。你可以继续检查，但试着每次减少一次，记录感受。进步不在速度，在于你愿意尝试。”
课程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所有人起立鼓掌。林晚悄悄递给她一张纸条：
>**“那位反复检查呼吸的妈妈，报名了下周的心理咨询。”**
她捏着纸条，眼底泛光。
傍晚归家途中，她绕道去了市立图书馆。在一楼展厅，一场名为“母亲的声音”的公益展览正在进行。入口处挂着一幅巨幅照片??正是那张公园长椅上的她，抱着念安，眼神空洞。旁边配文写道：
>**“她还在坚持，只是没人看见。”**
展区内陈列着匿名投稿的手稿、录音片段、绘画作品。角落播放着一段视频，是一位妈妈朗读自己写的诗：
>**“对不起，宝宝，妈妈没能第一时间爱你。
>但请相信，现在的我，正拼尽全力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母亲。”**
沈安宁站在屏幕前，泪流满面。
回到家，戚樾正在阳台上修剪绣球花枝。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