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听得见。
不要怕遗忘。
只要还有心跳,歌就不会死。
等你们真正学会倾听,我们会把故事还给你们。”
全场寂静。
苏晓冉泪流满面:“这不是程序反馈,也不是自然巧合。这是……一种意识。”
林见鹿走出帐篷,仰望星空。夜风拂过秃杉枝头,发出如叹息般的轻响。他忽然明白,这场“盛宴”从来不是属于人类的独奏。他们只是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听见合唱的人。
两个月后,《安魂曲》开启世界巡演第二季。这一次,舞台不再是单向展示,而是双向连接。每一场演出,都实时接入“大地回音工程”的最新数据流。观众席配备特制座椅,内置骨传导装置,能让人直接“感受”来自地球深处的歌声。
东京站演出中,当地樱花林的共振声融入交响乐章,数百名观众同步梦见过往亲人的面容;开罗站,尼罗河沉积层传来的古老吟唱与阿拉伯乌德琴形成奇妙和声;里约热内卢,亚马逊雨林的虫鸣鸟叫竟自发组成巴西桑巴节奏,令全场起立共舞。
而在每一次谢幕时,大屏都会滚动一行字:
“感谢今天为你歌唱的土地。”
争议仍在继续,但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意大利一位老农主动捐赠祖传橄榄园,允许安装监测设备;肯尼亚马赛部落长老宣布,将世代口传的战舞鼓点录入“回音网”,作为献给未来的礼物;甚至连最初反对最烈的那位人类学家,也在私下联系林见鹿:“也许我错了。或许理性不该成为倾听的障碍。”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贵州侗寨。
那个曾写信指责他们的老歌师病重住院。临终前,他提出最后一个愿望:想再听一次自己年轻时录制的《蝉之歌》。可原始磁带早已损毁,唯一备份已被一家商业公司加密锁定,索要天价授权费。
林见鹿连夜协调技术团队,利用“声音信用分”机制发起公益众筹,仅用十六小时便集齐所需积分,解锁音频。他们不仅修复了音质,还将歌声与当地晨雾中的鸟鸣、溪水、风雨声融合,制成一份“生命回响”纪念专辑,并亲自送到老人床前。
老人听完最后一句,睁开浑浊的眼睛,握住林见鹿的手:“谢谢你……让我听见了自己活着的样子。”
三天后,他安详离世。全村为他举行传统“歌葬”,百人齐唱《蝉之歌》,声浪穿透山谷。那一刻,监测设备捕捉到空气中一道奇异的频率波动,持续整整九分钟,随后缓缓消散,如同灵魂升空。
事后分析显示,该频率与人类脑电波中的“平静觉醒态”完全一致。
项目组将其命名为“告别波”。
年底,“文化生态声权”正式写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建议书》修订案。全球已有四十三个国家建立本土化“回音网络”,超过两万名志愿者注册成为“倾听者”。
林见鹿却悄然离开了公众视野。
有人在云南深山见过他,背着一台旧式录音机,独自穿行于无人村寨;也有人说,他在北极圈内架设设备,试图捕捉冰川崩裂时的最后一声呜咽。
苏晓冉知道,他从未停止行走。
她在日记本里写下一句话:“有些人注定不能停留在掌声中。他们的使命,是替这个世界留住那些即将消失的低语。”
春天来临时,第一封来自外星的讯息仍未抵达。
但林见鹿坚信,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收到宇宙的回应,那一定不是通过无线电望远镜,而是某位孩子蹲在河边,突然指着水面说:“妈妈,你听,石头在唱歌。”
那天,他在广西一处废弃书院的老井边停下脚步。藤蔓垂落,苔痕斑驳。他打开录音机,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井底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水滴落入更深的水中。
然后,是一段极其微弱的哼唱。
调子歪的,节奏乱的,却是完整的《创世歌》第一节。
他跪在地上,把麦克风伸向幽暗深处,泪水无声滑落。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第一次,大地主动找到了他。
而在这场永不落幕的盛宴里,每一个愿意倾听的灵魂,都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