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说过要教我打仗!”陈之栋倔强地扬起脸,“我现在就开始学!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偷偷跟去!”
众人哄笑,气氛稍缓。马寻最终点头:“好,你跟我身边,但不准冲锋,只能观战记事。”
大军整装待发之际,马秀英亲至校场,带来一坛酒、一件锦袍。“这是娘临终前给你缝的战袍,一直压在箱底,说等你真正为国出征那天再穿。”她声音颤抖,“寻儿,这一趟比上次凶险十倍。云南山路险恶,毒虫遍地,你要保重啊。”
马寻接过锦袍,轻轻展开,针脚细密,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青龙。他缓缓穿上,束紧腰带,端起酒碗,朗声道:“此酒不敬天,不敬地,只敬死去的兄弟,活着的将士,和这片永不低头的大明江山!干了!”
全军齐声呐喊,声震九霄。
大军南下第七日,行至湖广境内,忽接快马加急:思伦发亲率五万主力围攻昆明,沐英率三千残兵死守城池,已断粮五日,城中百姓易子而食,危在旦夕!
马寻当即下令:“弃辎重,轻装急进!每人只带三日军粮,昼夜兼程,务必在五日内抵达昆明外围!”
山路崎岖,士兵脚底磨出血泡,仍咬牙前行。第三日夜,暴雨倾盆,队伍行至澜沧江峡谷,桥梁已被叛军焚毁。马寻亲自带队,砍伐巨木扎筏,冒雨渡江。一名士卒落水,他跃身入激流将其救起,自己险些被卷走。
第四日黎明,前锋斥候回报:敌军主力尽集昆明城北,南面空虚,仅有两千守军护卫粮道。
马寻立即召集诸将议事。“昆明不能硬攻。思伦发兵力占优,又有象阵助战,正面交锋必损惨重。我意分兵三路:张玉率两千精兵绕道东岭,烧其囤粮;瞿通带一千弓弩手埋伏西坡,专射象奴;我亲率两千敢死队,趁夜突袭敌营中枢,直取思伦发首级!”
“若失败呢?”有人问。
“那就死在那里。”马寻淡淡道,“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让昆明变成一座死城。”
当夜,乌云蔽月。马寻率军攀岩潜行,借雷声掩护接近敌营。子时三刻,信号烟火升空,三路同时发动。张玉火烧粮仓,火光冲天;瞿通万箭齐发,战象受惊失控,反踏己阵;马寻如猛虎下山,直扑中军大帐。
混战之中,一名蒙面武士持双刀迎面杀来,招式狠辣,竟是中原失传已久的“八极拳”。马寻与其缠斗数十合,终于一刀斩其右臂,逼其退入帐后密林。
追击途中,那人忽然回头嘶吼:“马寻!你以为你在救国?你不过是个被权力玩弄的棋子!朝廷根本不想彻底平定麓川,他们要的是长期用兵,借此掌控西南赋税兵权!你拼命,只是为了成全别人的野心!”
马寻怔住片刻,随即冷笑:“就算你说的是真,我也不能看着昆明百姓死。至于谁想利用这场战争……”他提刀逼近,“等我先把你们这群叛贼杀干净,再来和幕后之人算账!”
那武士最终伏诛,经查正是朝廷派驻云南的监察御史周怀安??此人早已投靠叛军,暗通消息,致使多座城池不战而降。
天明时分,思伦发见大势已去,仓皇北逃。昆明之围遂解。
城门开启那一刻,满城百姓跪地痛哭。沐英拄剑而出,见到马寻,老泪纵横:“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马寻紧紧抱住这位生死兄弟:“我说过,这辈子,绝不让你一个人扛。”
捷报传回京城,举国振奋。朱元璋罕见地连颁三道嘉奖令,追封阵亡将士,厚赏三军,并亲书“忠勇冠世”匾额赐予马寻。
然而,朝堂之上风波再起。户部尚书李善长上奏称:“马寻未经正式任命,擅自调兵,虽建奇功,然开武人专权之先河,恐酿藩镇之祸”,建议削其爵位,遣返原籍。
朱标勃然大怒:“若无马寻,昆明已失,云贵尽叛!这时候你们谈什么‘藩镇之祸’?等国土沦丧再去谈规矩吗!”
就在此时,马寻却主动上书:“臣奉命解围,任务已完成。现将兵权交还兵部,所率将士各归建制,缴获物资尽数登记入库,本人即日返回金陵,闭门思过,等候处置。”
奏章送到奉天殿,朱元璋久久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这个人……终究还是懂分寸的。”
数日后,朱元璋亲下手谕:“马寻忠贞体国,临危受命,解昆明之困,安西南大局。特赦其擅权之罪,恢复柱国荣禄大夫衔,加食邑五百户,赐宅一区,子孙世袭勋爵。”
消息传出,民间欢呼如雷。百姓纷纷传言:“马将军不是为了当官才打仗的,他是真的心疼我们这些人。”
马寻回到金陵那日,没有仪仗,没有锣鼓。他独自骑马穿城而过,身后只跟着陈之栋和几名亲兵。路过一处学堂时,几个孩童正在诵读新编的《忠勇录》,其中一句清晰传来:
“骠骑将军马寻,两度挽狂澜于既倒,非为功名,实为苍生。”
马寻勒马驻足,听着那稚嫩童声,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一生最想要的东西,终于拿到了??不是官位,不是财富,而是两个字:尊严。
夜深人静,他又坐在灯下,翻开一本泛黄的手札。那是他这些年记录的边防策论,从北疆到西南,从海防到屯田,密密麻麻写满了对大明未来的构想。
游荷推门进来,轻声道:“父亲,你还想着这些?”
马寻合上册子,微笑道:“我在想,下次若有战事,该由谁去打。”
“是陈之栋吗?”
“或许吧。”他望向窗外星空,“但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个国家明白,真正的英雄,不该在胜利之后被抛弃,而应在危难之前就被听见。”
风停雪住,东方渐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属于马寻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