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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去春来,小承志已能蹒跚学步。每逢初一十五,朱标必携礼物前来探望,亲自教他认字。孩子聪慧异常,三岁便能背诵《千字文》,惹得余绍彬逢人便夸:“我家承志,将来定是宰辅之材!”
而宋氏佑也在马寻严苛教导下迅速成长。他不仅精通脉理药性,更自学针灸,在贫民窟义务施诊,救人无数。百姓不知其名,只唤他“青囊郎中”。
一日,城北突发瘟疫,多人高热昏厥,口吐黑血。官府封锁街道,严禁出入。马寻亲率太医前往勘察,判定为“瘴疠之毒”,需以艾灸配合清瘟败毒饮救治。
宋氏佑主动请缨:“让我去吧。那些穷人不信官医,说我穿粗布衣,像个自己人。”
马寻犹豫再三,终点头允准。
七日七夜,宋氏佑奔走于陋巷之间,日均施针百余例,累得两眼凹陷,手指溃烂。但他始终未曾退缩。待疫情平息,全城百姓感念其德,自发凑钱为其立了一块无字碑,立于街口。
消息传入宫中,朱元璋闻之感慨:“常家庶子竟有如此仁心?看来马秀英的血脉,未必只流在嫡系身上。”
遂下旨特许宋氏佑参加明年太医院遴选,破格录用为御医候选。
诏书送达当日,云郡伯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一个贱婢之子,竟敢与勋贵子弟同列?我常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当即下令将宋氏佑逐出府门,永不许踏入半步。
少年默默收拾包袱,临行前跪拜祠堂,对着祖先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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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南京城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小承志八岁生辰,朱标兑现诺言,亲自引他入宫,安排入住文华殿东厢,与皇孙朱雄英一同接受翰林学士授课。礼部为此专门拟诏,称“国之储贤,始于童蒙”,一时风光无两。
而在城南医馆,宋氏佑正为一名产妇接生。他手法娴熟,言语温和,稳稳接住婴儿,轻轻拍打背部,直到啼哭响起。
助手欣喜道:“先生,又是顺产!您这‘温针导气法’果然神效!”
宋氏佑擦去额汗,微笑道:“不是我的功劳,是病人自己争气。”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锦衣卫飞身下马,递上一封黄绫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庶民宋氏佑,潜心医道,活人无算,特授太医院御医职,即日入值乾清宫侧殿,随侍君前。钦此。”
围观百姓哗然。有人惊呼:“这不是当年那个被赶出家门的穷小子吗?”
宋氏佑接过圣旨,仰望苍天,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条路他走得比谁都艰难,可也正因为艰难,才显得格外真实。
当晚,他独自登上钟山,来到母亲坟前。坟头已长满青草,墓碑是他亲手所立,上书:“先妣宋母李氏之墓”。
他点燃三炷香,轻声道:“娘,儿子做到了。我不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您在天上,可以安心了。”
山风拂面,松涛阵阵,似有回应。
远处,紫禁城灯火辉煌,文华殿中,稚嫩的读书声随风传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宋氏佑闭目聆听,嘴角微扬。
他知道,那个曾经躲在柴房哭泣的少年,已经死了。
而一个新的名字,正在历史的缝隙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