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学医。”宋氏佑抬起头,眼中燃着火,“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有太医守护,有些人病死都没人看一眼!我想知道,是不是穷人的命就真的不值钱!”
殿内寂静。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马寻缓缓起身,踱至柜前,取出一部泛黄的手抄本《伤寒杂病论》,递给他:“拿去,先背熟这本。三个月后,我考你一次。若通其义,我便收你为徒。”
宋氏佑双手颤抖接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的是真的?”
“但我有三戒。”马寻竖起三指,“第一,不得以医术谋私利;第二,不得借我名号招摇撞骗;第三,凡诊治,必先问贫富老幼,再定用药轻重。你能做到,方可行医济世。”
少年重重叩首:“我誓死遵守!”
***
自那日起,宋氏佑每日凌晨便赶到太医院外等候,趁值守太医换班之际,悄悄翻墙潜入偏院读书。他天资聪颖,又极为刻苦,仅月余便能背诵《本草纲目》前十卷,辨识百种药材。马寻暗中观察,心中渐生欣慰。
然而此事终究被人察觉。一日清晨,徐增寿巡视太医院,见一陌生少年蜷缩廊下打盹,手中还握着书卷,当即命人拿下。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禁地!”徐增寿厉声质问。
宋氏佑惊醒,连忙跪下:“小人是常府庶子宋氏佑,蒙马大人恩准,前来习医。”
“习医?”徐增寿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进太医院大门?滚出去!再让我看见,打断你的腿!”
话音未落,马寻恰好arriving,冷声道:“谁准你动我的人?”
徐增寿一愣:“马兄,此人来历不明,万一泄露宫廷秘方……”
“他是我亲外甥。”马寻面无表情,“我教他医术,合情合法。若有差池,我一人承担。”
徐增寿悻悻退下。马寻转身对宋氏佑道:“以后走正门,不必偷偷摸摸。既入我门,就不怕人知。”
少年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风波再起。
朱元璋接到密报:会同馆内,西洋教士利玛窦秘密绘制人体图谱,标注五脏六腑位置,并宣称“心脏为思维中枢”,公然挑战“心主神明、脑为髓海”的传统理论。更有信徒暗中受洗,称“信上帝者死后升天”。
龙颜震怒。
奉天殿上,朱元璋拍案而起:“荒谬!朕不信什么天堂地狱!朕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竟敢教人不忠君父,只信洋神?”
胡惟庸奏道:“陛下明鉴,此等异端若不早除,恐酿大乱。臣建议焚其书、驱其人、禁其教。”
刘伯温之子刘?却持异议:“父亲曾言,夷狄之技亦有可取之处。彼辈精于算术、天文,器械奇巧,或可用于边防水利。全然排斥,恐失良机。”
朱元璋眯眼沉思,忽转头问马寻:“你说呢?”
马寻出列,躬身道:“臣以为,术可容异,道不可乱。西洋医者剖尸验脏,虽有新见,然违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训,易启盗墓割尸之风。其所传灵魂说,更是动摇纲常根本。与其放任,不如设‘译馆医学局’,选聪慧子弟学习其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归于我华夏正统。”
朱元璋抚须良久,点头道:“善。就依你所奏。此事由你牵头,务必将洋夷之技化为我大明所用。”
退朝后,朱标私下拉住马寻:“你何时变得这般圆滑了?从前你不还说‘洋医皆邪说’吗?”
马寻一笑:“时移势易。拒之门外,只会令其暗中滋长;纳入体制,方能掌控分寸。况且……”他压低声音,“我看那利玛窦所绘脏腑图,竟与人体实况颇为相近。若能参照明堂铜人,或可补我《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之缺漏。”
朱标悚然动容:“你是说……他们真的解剖过尸体?”
“恐怕不止一次。”马寻神色凝重,“这些人不怕鬼神,只信亲眼所见。可怕,但也值得警惕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