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廊下看见尚宝监的小太监偷偷烧东西!”朱雄英将黄纸展开,上面赫然是半幅残图,绘有山川地形,旁注“辽东卫所布防”字样。
全场骤然寂静。
马寻脸色大变,一把夺过图纸:“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他就跑掉了!”朱雄英毫不畏惧,“但我认得‘辽东’两个字,上次看地图时舅爷爷教过我。”
袁娅佑眼神陡冷,立即下令:“封锁小本堂,任何人不得出入。传锦衣卫镇抚使进宫!”
朱标迅速反应过来,沉声道:“召集东宫属官,即刻议事。”
原来,这张图纸竟是军机密档,按律仅限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及皇帝亲览。如今竟出现在宫中孩童手中,且意图焚毁,其背后必有阴谋。更令人震惊的是,泄露之人竟能混入东宫重地,足见宫廷防卫已有漏洞。
不多时,锦衣卫指挥使骆指挥率人赶到,查验图纸后确认为真品,并指出火漆印已被破坏,显系内部人员所为。经排查,一名负责传递文书的低阶太监失踪,极可能就是焚图之人。
“查!”袁娅佑冷冷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与此同时,朱元璋却拉着常森低声问道:“你说……这图要是卖出去,能值多少银子?”
常森吓了一跳:“你疯啦?这是谋反的大罪!”
“我只是好奇嘛。”朱元璋吐了吐舌头,“再说,我又没说要卖。”
可这话却被角落里的侍讲听得真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悄然记下这句话,准备日后密奏太子。
风波暂息,课程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侍讲们授课时多了几分战战兢兢,生怕言语不慎招来祸端。而孩子们也察觉到大人们的异样,一个个噤声敛气,唯独朱雄英依旧昂首挺胸,仿佛刚才揭发的不是一场惊天泄密,而是一次寻常游戏胜利。
临近午时,朱标宣布散学。诸童起身行礼,依次退出。袁娅佑留下马寻与朱标密谈。
“此事绝不简单。”袁娅佑盯着那半张图纸,“辽东近日边患频仍,倭寇勾结高丽残部扰边。此时泄露卫所布防,分明是要为外敌提供情报。”
马寻沉吟:“会不会是朝中有人……意欲动摇太子根基?”
朱标面色凝重:“母后、舅父放心,儿臣定会彻查到底。只是眼下还需隐忍,不可打草惊蛇。”
袁娅佑点头:“不错。你们继续装作不知,我自有手段追查幕后之人。另外??”他目光锐利,“这些伴读之中,未必干净。尤其是常森之父,曾任辽东参将,虽已调回京师,但旧部仍在。需多加留意。”
朱标应允。
数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金陵城。雷声滚滚中,一名浑身湿透的男子被押入诏狱。正是那日失踪的太监。他在城外破庙被捕,随身藏有另一份完整布防图,以及一封密信,收件人竟是北元残余势力联络点。
锦衣卫连夜审讯,最终撬开其口供:此人受一名“穿青袍的大学士”指使,每月收受白银五十两,专司窃取军报。而那青袍大学士,经画像比对,赫然是内阁某位老臣??曾三次驳回朱标提议改革屯田制的保守派重臣!
消息传至东宫,朱标沉默良久,终是一叹:“原来如此。”
袁娅佑冷笑:“他以为动的是军机,实则动的是储位。只要辽东失守,边疆告急,你这个太子就得背上‘驭下无能’的罪名。届时群臣攻讦,陛下震怒,废立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他们想用一个孩子的课堂,做天下最大的局。”马寻喃喃道。
“可他们忘了。”袁娅佑望向窗外雨幕,语气冰冷,“我马家姐弟,最不怕的就是局。”
自此之后,小本堂的教学并未中断,反而更加严密。每日授课前,所有文书用品皆经专人检查;太监侍从轮班值守,不得擅离职守;甚至连侍讲们的家人也被暗中监控。而朱雄英,则被秘密授以简易密语识别法,以便未来应对类似危机。
又一日清晨,阳光洒落庭院。朱元璋捧着新发的《千字文》,忽然抬头问:“先生,‘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真的有那么大吗?”
侍讲微笑:“自然极大。东极扶桑,西至昆仑,南抵交趾,北达瀚海,皆属华夏疆域。”
朱元璋歪头想了想,认真道:“那将来我要去看一看。”
旁边朱雄英哼了一声:“你想逃课吧?”
“我才没有!”朱元璋涨红脸,“我是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带大军去把所有地方都走一遍,看看咱们大明到底有多厉害!”
众人哄笑。唯有袁娅佑站在廊下,望着这群稚气未脱却已卷入权谋漩涡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
他知道,这些朗朗书声背后,藏着的不只是知识的启蒙,更是帝国未来的命运博弈。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