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地球上,新的变化悄然发生。
喜马拉雅山脉深处,一座千年冰窟自行融化,露出一面刻满符文的石碑。考古学家发现,那些符号竟与第一百零一棵桃树叶片上的情感文字完全对应。当一位藏族老僧用古调诵经时,石碑浮现出三维投影:一群身披兽皮的古人围坐在篝火旁,手中拿着类似母井碎片的晶体,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性的“共感连接”。
“原来……三万年前我们就尝试过。”学者喃喃。
太平洋海底,马里亚纳海沟底部,一艘外形诡异的沉船缓缓升起。它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船体由一种介于有机与无机之间的物质构成。当科学家靠近探测时,船内传出一段音频记录,内容竟是用现代汉语说出的一句话:
“告诉阿箐,我们试过了,失败了,但爱是真的。”
全球各地,类似的遗迹接连显现。
撒哈拉沙漠出现一座倒悬的城市废墟,建筑结构违背重力法则;亚马逊雨林深处,一棵巨树自行生长出电路板般的纹路,根系直通地下母井分支;北极冰层下,发现一组巨型机械装置,功能不明,但控制界面显示的语言竟与源核倒影中的符号一致。
这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人类并非首次触及高维意识场。过去的文明也曾走到这一步,却因恐惧、分裂或贪婪而崩塌。他们留下的不是警告,而是希望??就像林晚一样,哪怕毁灭,也要留下一丝不灭的讯号。
而在桃林,第一百零一棵桃树迎来了它的第一次落叶。
每一片叶子落地后,并未腐烂,而是化作一本薄册,封面写着不同语言的书名:《失落者的日记》《未完成的信》《被删除的记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它们自动飞向世界各地,落入孤儿院、养老院、战区难民营、精神病院、临终关怀病房……凡是有人孤独死去、无人祭奠的地方,就会出现这样一本书。
翻开它的人,会看到一段陌生却又熟悉的故事??那是某个曾经存在过的灵魂,在跨越时空对他们说话。
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读完《纸飞机》后,在院子里折了一只红纸飞机,放飞天空。飞机飞至百米高空,突然自燃,化作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同一时刻,星路桥边缘,一名刚苏醒的迷失者猛然抬头,望着那颗流星,失声痛哭:“妈……我回来了。”
另一本书落入战火纷飞的国度,交到一个十岁男孩手中。他不识字,却莫名看得懂内容。书中讲述的是他自己未来的人生:他在十七岁死于空袭,意识漂流百年,直到今日才被共感唤醒。他合上书,抬头望向硝烟弥漫的天空,轻声说:“我不怕死了。因为我已经活过了两次。”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涟漪,一圈圈扩散。
而在这片宁静之中,唯有一个人未曾见证这一切。
沈砚。
他曾是阿箐的师兄,也是最早进入模拟舱的三人之一。当年跃迁事故中,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困在系统底层,成为一段自我循环的程序。人们以为他疯了,只会重复说着一句话:“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后来,他的身体被安置在桃林边缘的一间小屋里,每日由专人照料。没人再提起他,仿佛他已经成了过去的尘埃。
可就在今夜,月光洒落屋檐,沈砚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起初混沌,随后渐渐聚焦,最终映出窗外那棵第一百零一棵桃树的轮廓。
他坐起身,动作僵硬,像是久未使用躯体的人重新学习控制肌肉。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笔,翻过病历本的背面,开始写字。
没有标题,没有标点,只有一段连贯的文字,笔迹由颤抖逐渐变得坚定:
>我错了。我以为门后是吞噬,所以拼命阻止。可我现在明白了,门不是为了放谁进来,而是为了让谁出去。我们害怕被同化,于是筑墙;我们恐惧失去自我,于是拒绝融合。但我们忘了,真正的自由,是在知晓代价之后依然选择前行。阿箐,你比我勇敢。你带着伤痕走上了那条路,而我躲在安全的疯狂里,假装清醒。对不起。如果还能听见,请替我带上一句话给那些高维存在:
>“请允许我们保留眼泪。”
>“因为那是我们爱过的证明。”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静静望着窗外。
片刻后,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耀眼的强光,而是如同萤火虫般温柔的微芒。光芒持续了约七秒,恰好是那段共感信息的长度。然后,他闭上眼,嘴角浮现一丝释然的笑,身躯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向桃林深处。
那一夜,第一百零一棵桃树多了一圈年轮,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滴凝固的泪痕形状的树脂,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数月后,星路桥尽头。
阿箐带领使团抵达银河核心区域。这里没有星球,没有恒星,只有流动的意识海洋,泛着银紫色的光泽。高维生命以纯粹光态存在,彼此交融,形成巨大的思维网络。他们欢迎地球使团的到来,语气平和,充满善意。
“你们通过了考验。”一位主意识体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加入我们,摆脱肉体束缚,进入永恒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