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信徒无需剃度,不受诸多戒律束缚,婚嫁享乐皆无禁忌。
更有甚者,视凡尘历练为修行,以世间诸乐为悟道之助。
正因如此,其教徒遍布朝堂江湖,上至王侯公卿,下至草野豪侠,皆可入教,不分门第尊卑。
其中尤为神秘的,便是弥乐教所传的“双修秘法”。
此法美其名曰“天人交感”,称可助修行者悟道通神,甚至长寿延年,俨然是世间至妙的修行法门。
如此说来,倒是个吸引人心的好噱头,可真有人能借此得道飞升?
念及此处,郭靖目光微动,不由自主地在于凤年身上扫视了一眼。
听遥迦所言,那日于凤年救他时耗损极大,离去时已是油尽灯枯,虚弱至极。
郭靖深知,自己当日伤势之重,莫说寻常医者,便是世间传说中的神医亲至,恐怕也无力回天。
然而,于凤年竟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
如此伤势,已非寻常手段可解,纵然强行救治,也难免落下隐患。
除非有人以自身内力相助,以真气逆行修复经脉,方能强行续命——可如此一来,施术之人自身损耗极大,轻则气息衰弱,重则元气亏损,短时间内断无可能恢复。
可眼前这人,步履稳健,神色从容,举手投足间气息悠长,脉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曾耗尽内力之人。
这几日,他究竟如何恢复?遥迦莫名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之间……
想到此处,郭靖心中一紧,眼神渐渐冷冽起来。
此人曾说蓉儿是“三神器”,妄图与她双修,以求飞升成仙。
此等狂妄之徒,纵然救过自己一命,他也实在难生半分好感。
此刻,他心中杀意陡生,恨不能立刻一刀结果了此人。
只是,如今他内力全失,即便功力尚在,能否胜得了于凤年,也未可知。
“郭大人这段时日为重聚内力,尝尽诸般法门,却始终找不到门路。”于凤年头也不回地说着,“程姑娘见此情形,才特意来寻我帮忙。毕竟——”他说到这里,嘴角微扬,“老夫也算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个人。”
郭靖眼神一凛,沉声道:“原来是于教主救命之恩,郭某感激不尽。”
说完这话,目光渐渐凝重,又道:“只是郭某有一事不明——于教主不是在襄阳……”
“襄阳困城那日,城中告急。”于凤年继续缓步向前,语气平缓,仿佛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安抚使下令赦免囚徒,令我等戴罪立功。蒙军退去,我这条贱命,便也得以重见天日。”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回首看向郭靖,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若说忠义,我这等人自然不值一提。但这大宋江山兴衰,倒也曾添了一分薄力。”
眼中掠过一抹深意,语气中竟多了几分嘲弄,“如今世事难料,各有际遇。郭大人莫非,还想将老夫再送入天牢不成?”
郭靖听闻此言,神色不变,淡淡道:“于教主既已洗心革面,重归正道,郭某自然不会再提往事。”
说话间,两人步入一处僻静小院。冬日的阳光斜洒而下,枯叶零落,青石板上映着几株老树的斑驳倒影。
院中一侧,有一间幽静书斋,门窗半掩,檀香隐约飘散。
于凤年迈步入书斋,室内陈设素雅,几案低矮,铺着柔软的席垫,茶炉温热,檀香袅袅。
他随意在几案旁盘膝而坐,抬眼望向郭靖,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年老夫伤你,如今救你,也算因果两清。郭大人,请坐吧。”
郭靖亦盘膝落座。书斋内一时寂静,只闻檀香缭绕,茶水微沸。
于凤年看着郭靖,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郭大人眼下的困境,老夫也略知一二。”
“不过……”他轻叹一声,“内力一失,他人终究难以插手。除非有人肯倾尽全力相授。”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郭靖身上扫过,语气中略带讥诮:“武学之道,玄妙深远。若真有轻易相授的法门,世间又何来武学瓶颈?那些穷尽一生苦修之人,又岂不都成了笑谈?”
“自古以来,确实有武功绝顶之士在临终时,不愿毕生修为化作流水,才将内力尽数传给后人。”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只可惜,于某并无死意。”
郭靖听他说得在理,眼中寒意稍减,缓声道:“于教主多虑了。郭某虽知内力难复,却从未奢求旁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