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满地尸骸,语气转冷:“石问秋低估了鞑子的手段,反被屠戮殆尽。”
韩升话音刚落,众人一时无语。
沙洲沉寂,只有江水拍岸的声响在夜色中缓缓回荡。血腥味随风而来,混着寒意,令人心头发紧。
李嶷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月光洒下,将沙洲照得一片惨白,尸骸残影斑斑。
片刻后,他缓缓摇头,语气低沉而笃定:“不对。”
他指着脚下湿沙:“此地三面临水,地势平坦,一览无遗。若真要设伏,这里最不合适。”
李嶷目光转向北方,那里山影重重:“我们方才经过的山谷,两侧峭壁夹峙,林深石密,才是设伏的绝佳之地。石问秋若真要截击追兵,断不会舍险就平,跑到这江心沙洲来送死。”
韩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处山谷的险要他亲眼所见,李嶷所言确实有理。
“那他来此作甚?”林慎疑惑道。
“遭遇。”周时羲开口道。
他走到石问秋的尸体旁,蹲下细看:“石问秋来此,并非为了设伏,而是另有目的。却在此处意外遭遇了鞑子。”
周时羲站起身,目光望向江面:“石问秋武功不弱,若是有备而来,即便敌不过,也不至于如此惨败。但若是突然遭袭,来不及择地而战,就只能在这沙洲上硬拼了。”
林慎恍然:“你是说,石问秋本是要渡江?”
“正是。”周时羲点头,“过了江,便是南下的官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听雪』,很可能是一个地名。”
李嶷闻言,缓缓开口:“如此看来,石问秋南下,或许是与黄蓉约定在『听雪『会合。”
翌日,湘潭。
正午时分,城隍庙香火鼎盛,庙后市井热闹非凡。
红纸灯笼在街风中轻轻摇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画、糍粑、灯笼、香蜡琳琅满目;酒坊门前新贴的“岁酒已熟”四字大红耀眼;巷口有顽童掷铜钱嬉戏,清脆笑语与远处锣鼓隐约交织,年味正浓。
天下第一味酒楼。
李嶷与周时羲踏入酒楼,官袍鲜明,在熙攘的食客中尤为扎眼,众人见状纷纷低语,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二位官爷请里边坐!”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谄笑,“可是用饭?”
“有雅间么?”李嶷目光淡然。
“有有有,楼上请!”小二连忙引路,“二楼雅间幽静,最适合官爷谈话。”
踏上二楼,走廊两侧雅间密布,木牌题名各有意境——“墨香”、“品茗”、
“望江”……
李嶷缓步经过“赏月”雅间,脚下微微一顿。
“听雪,”他忽然低声问道,“可有名为『听雪』的雅间?”
小二怔了一下,随即赔笑道:“官爷真是巧了,『听雪阁』在三楼,二位要去?”
李嶷与周时羲交换了个眼神:“带路。”
二人跟随小二缓步拾级而上,穿过二楼的喧闹,一步一步踏向三楼的宁静。
楼梯木板微微吱呀,似在诉说着往来宾客的踪迹。
到了三楼,小二才轻轻推开“听雪阁”的门,笑意盈盈:“两位官爷请坐,小的这就去沏茶。”
李嶷踏入雅间,脚步微顿。
空气中飘着一缕极淡的香气,淡到几乎察觉不到,却让他心头一跳。
这是间临江的厢房,窗外湘江水色如墨。室内陈设雅致——檀木圆桌配梨花木椅,墙上挂着一幅《听雪图》,笔墨清淡。
他站在门边,没有立即入座。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不去,分明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入怀。指尖触到玉簪时,整个人忽然僵住。
缓缓取出玉簪,他将簪身凑近。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