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样活着……开心吗？”
他怔住，良久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这一句“不知道”，竟让他胸口多年郁结之气豁然消散。
翌日清晨，他下旨废除“静思院”制度。百官惊愕，纷纷上奏劝阻。他在朝堂上只说了一句：
“当反思成为律令，它就不再是反思，而是另一种压迫。”
“从今往后，朕不再强迫任何人面对自己。但若有谁愿来问心殿独处一日，朕亲自为他点香。”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许多人痛哭流涕，称其为“仁君之极”。但也有人冷笑：“不过是懒政罢了。”
这些声音，问真君已听不到。
他走入海中后，并未立刻消失。据渔民说，曾在雾中看见他盘坐于礁石之上，周身环绕着无数透明莲花，每一朵都映出一个人的身影??有跪在雪地中乞求宽恕的将军，有撕毁情书却暗自落泪的少女，还有那个曾经写下“父皇，你累吗？”的孩子。
他静静听着他们的低语，不打断，不评判，也不安慰。
直到某一刻，一朵最小的莲花悄然浮现，花瓣上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蹲在院子里用树枝画圈。那是他童年时的模样。
“你在画什么？”未来的自己问他。
小男孩头也不抬：“我在画边界。爸爸说，人要学会分清对错、是非、善恶。”
“那你画完了吗？”
“没有。”他摇头，“越画越多，最后全都连在一起了。”
问真君笑了。
那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冰封湖面。
刹那间，所有莲花同时绽放，化作光雨洒向四海。他的身体渐渐透明，如同晨露将融于朝阳。
最后一刻，他仰望星空，心中再无执念，唯有一问轻轻升起：
“若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害怕说‘我不知道’……那时的世界，会长成什么模样？”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也不会有答案。
因为他已不再需要。
……
百年光阴流转。
科技昌明，飞船穿梭星系，人类在火星建立了第一座城市。考古学家在地球北极冻土中发掘出一块水晶碑，上面刻满了古老文字，经AI翻译后内容如下：
>“我们曾以为真理藏在数据里，
>后来发现，它藏在提问的眼睛里。
>我们曾用逻辑审判一切，
>直到某个夜晚，听见孩子问：‘妈妈，你为什么哭？’
>那一刻，我们知道??
>最锋利的刀，不是怀疑，而是共情。”
碑文末尾署名：**反问者联盟?第一届会议纪要**。
而在火星基地的心理诊疗室中，一名宇航员正接受例行评估。医生问他：“你最近一次感到孤独是什么时候？”
他沉默良久，说：“昨晚做梦，梦见地球上的风吹过麦田。我想喊一声‘有人吗？’，可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