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腾的心绪和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焦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蛰伏在阴影中,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一寸寸地扫过前方那座沉寂的三层木楼。
聚贤楼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阴影。
一楼临街的门窗缝隙间,隐约透出几丝微弱的光线,显示着内部并非空无一人,但整体依旧昏暗。
二楼则是一片彻底的漆黑,所有窗户都如同空洞的眼窝,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而三楼。。。。。。
朱冉的目光缓缓。。。。。。
叮??
那一声铃响之后,天地仿佛重新呼吸。风从桃林深处卷起,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初春的暖意,拂过每一片新叶,每一寸苏醒的土地。花瓣不再凝滞于空中,而是缓缓飘落,像一场迟来了十年的雪。
小鸢仰头看着那片被魂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天空,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不是在哭,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像是冰封已久的河面终于听见了上游传来的第一道裂响。
“师父……”她轻声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眠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将铃剑收回袖中,指尖轻轻抚过剑柄上那一圈细密的刻纹??那是守誓者代代相传的印记,如今已不再象征牺牲,而是一种选择的证明。
“我们去人间。”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坚定如铁,“不再藏身暗处,不再背负宿命。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铃声不是诅咒,是希望。”
小鸢怔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山间溪水,映着朝阳,也映着她心底久违的安宁。
两人并肩走出桃林时,柳七正拄着骨杖站在坡上,目光望向远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那是多年镇压阴流留下的旧伤,可眼底却多了几分活气。黑牙则蹲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铜铃,铃舌早已换了新的,不再发出死寂般的嗡鸣,而是清脆如童谣。
“你们决定了?”柳七问。
沈眠点头:“我要把‘记得’二字种进江湖。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一个人、一件事、一座城摇铃,守誓者的光就不会灭。”
黑牙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世人善忘,昨日恩情今日便可抛诸脑后。你以为几句誓言就能换来万世不坠?”
“我不求万世。”沈眠望着他,“我只求一个开始。就像当年母亲教我们唱的那首歌??‘铃儿轻,心儿定,不怕黑夜长,只因有人等’。这不是法术,是人心。你若不信,大可继续躲在阴影里做你的孤魂野鬼。”
黑牙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将铜铃往空中一抛。铃声骤起,如惊雷划破晨雾。紧接着,东方天际的第一盏魂灯微微震颤,竟主动降下一缕金光,缠绕在他手腕之上。
“行吧。”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反正我也闲得发慌。正好去看看那些贪官污吏、欺男霸女的家伙,见不见得了我的铃铛。”
柳七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都疯了。可若真能换个人间清明,疯一回又何妨?”
他说完,抬起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刹那间,地脉微动,西南方向传来龙吟般的低吼,那是沉睡多年的灵脉回应了他的召唤。魂灯随之共鸣,西南之位光芒大盛。
小鸢看着他们,忽然跑上前一步,举起自己的木铃,用力一摇。
叮!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侧耳倾听。
“那我呢?”她扬起脸,眼中闪着光,“我也要走遍山河!我要去南疆教孩子们唱歌,去北境给冻僵的旅人送火种,去东海帮渔夫找回失散的船!我不是为了当英雄,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像我小时候那样,一个人坐在归墟殿门口,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沈眠看着她,久久无言。然后,她走上前,将手掌覆在小鸢握铃的手背上。
“那就去。”她说,“但记住,累了就回家。桃林不会消失,我们会一直等你。”
四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当日午时,四道身影分赴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