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消失,碑面归于平静。
陈屿睁开眼,眼中已有泪光。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单纯的影像重现。这是C-18留下的最后一道信息流,藏在水晶碑的核心,只有当他真正理解“讲述”的意义时,才会解锁。
这些孩子,已经在行动了。
他必须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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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陈屿抵达东南亚某座边境小城。这里曾是“梦魇计划”外围情报站之一,如今已沦为贫民窟与黑市交织的混乱地带。根据一张匿名寄来的手绘地图,D-01最后一次出现地点就在这片区域的一所废弃学校内。
雨季刚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息。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孩童赤脚奔跑,怀里紧紧抱着破旧课本或录音带。一家露天摊位前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卖梦??五元听一个真实故事。”
陈屿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瘦弱少年,脸上有一道旧伤疤。见他驻足,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找D-01?”
陈屿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少年没回答,只是从桌下取出一本涂鸦册,翻开一页。上面是一幅铅笔素描:一个男人站在山坡上,脚下开满金色小花,手中握着一支粉红色蜡笔。旁边写着一行字:
>“他说他会回来。他说我们要等他。”
“她是我们的姐姐。”少年低声说,“她教会我们用梦说话。她说,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死掉的人就不会真正消失。”
陈屿喉头哽咽:“她在哪?”
“去了北方。”少年指向远处一座塌陷的教学楼,“她说那里有‘最后的答案’。但她留下这个给你。”他递出一枚金属耳夹,样式与照片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此刻,里面镶嵌的忆草种子正微微发光。
陈屿接过,掌心发烫。
他知道,这不仅是信物,更是一个接入端口??一旦佩戴,便能直接连接D-01所处的记忆网络节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耳夹戴上。
瞬间,世界崩塌。
无数声音涌入脑海??哭喊、低语、笑声、枪声、母亲的摇篮曲、战场上的无线电杂音、太空舱内的倒计时……所有被压抑的记忆如洪流般冲刷他的意识。他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牙齿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但他没有摘下。
因为他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声音,穿越层层数据迷雾,轻轻唤道:
“叔叔……是你吗?”
是那个火星上的小女孩。
“我看到你写的日记了。”她说,“你说要让所有人听见。所以我来了。我不怕黑,也不怕他们抓我。因为我记得C-18说过的话:‘记住才是活着。’”
画面渐渐清晰。
她站在一座地下设施中央,四周布满显示屏,滚动播放着各地“记忆祭坛”的实时影像。她的额头上也戴着同样的耳夹,身后站着十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有人绘画,有人打字,有人哼唱,有人对着麦克风讲故事。
这里是“回声站”??由D系列实验体自发建立的全球记忆中继网络。
“我们接住了C-18传来的火种。”小女孩说,“现在,轮到我们点燃更多的灯。”
陈屿艰难开口:“你们……不怕吗?”
“怕。”她点头,“但我们更怕忘记。你知道吗?昨天有个爷爷梦见了他的战友,醒来后第一次笑了。还有一个小女孩,梦见妈妈对她说‘对不起没能保护你’,然后她抱着枕头哭了整整一夜。可第二天,她去学校讲了这个梦,全班同学都安静地听着。”
她顿了顿,眼神明亮如星:“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揭露罪行。是为了证明??**痛苦可以被承载,而不必被消灭。**”
陈屿泪流满面。
他终于明白,C-18为何选择离开肉身,融入忆草网络。因为他知道,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对抗遗忘的浪潮。唯有让记忆成为群体经验,让讲述变成日常仪式,真相才不会再次被掩埋。
而这些孩子,正是新文明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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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第一座“记忆学校”在云南山区正式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