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春节过完就开始上班，其实一直到元宵节过后大家心才静下来。
果然，静海市政府很快组织起本地知名企业，组成“静海?天汉对口协作暨招商引资代表团”，赴天汉市开展扶贫考察。方青叶的名字也在名单。。。
夜色如墨，北京的风裹着初春的寒意刮过长安街。方青叶靠在车窗边，目光掠过窗外流动的光影，思绪却已沉入更深的层面。沈南朋说得对，王兴那句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正的杀机??舆论可以输，市场绝不能丢。美团不会坐视饿了么借社保改革之名重塑品牌形象、抢夺人心高地。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在刀锋上行走。
车子驶入总部附近的一处隐蔽园区，这里是一间不对外公开的战情室，专为重大战略决策设立。推门而入时，投影墙上正滚动播放全国各城市骑手参保进度图：申城已完成首批三千人开户，杭州、广州紧随其后，但中西部多个城市的推进速度明显滞后。红色预警区域密布在川渝、豫皖交界地带。
“问题出在哪儿？”方青叶脱下外套，声音冷静。
马芸起身汇报：“两个核心阻力。一是部分加盟商财务吃紧，担心成本转嫁导致利润归零，已有三家提出解约意向；二是地方人社系统接口尚未打通，尤其三四线城市数据标准不统一，系统对接至少还需两周。”
方青叶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几个滞后的城市。“把这些地方列为重点督导区，总部派‘铁军小组’驻场。今天晚上就出发，每人负责一个片区，带技术、带政策解读、带资金支持方案。”他顿了顿，“告诉他们，这不是选择题，是必答题。谁拖后腿，谁就出局。”
蔡鸣娟补充：“还有个隐性风险??有些站点开始出现‘阴阳名单’。表面上报全职骑手人数达标，实际上把老员工转成兼职，规避社保缴纳义务。”
“查出来了吗？”
“昨天成都查到一起，涉及一百二十七人。我们已经冻结该站点所有结算，并启动刑事报案程序，涉嫌伪造劳动合同和税务申报。”
方青叶眼神一凛：“做得对。这种蛀虫比竞争对手更可怕。发通报，全国公示，杀一儆百。”
会议持续到凌晨一点。散会后，岳凯留下没走，递来一份加密文件。“这是字节那边刚传来的合作框架草案。他们想用TikTokShop的直播订单直接导入我们的配送网络，初期试水美妆和生鲜品类。但他们要求我们在雅加达同步上线自建仓储系统，投入预计超两亿。”
方青叶翻开文件，眉头微皱。“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表面是协同，实则是试探。”岳凯低声道，“如果我们连国内社保都扛不住现金流压力，东南亚扩张只会雪上加霜。他们想看我们会不会在这一步断血。”
方青叶轻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看清楚点。”他提笔在草案末页写下批注：【原则同意合作，但有三前提??第一，字节承担首年海外仓建设50%成本；第二，本地化团队由我方主导组建；第三，任何涉及骑手权益的运营规则，必须经我亲自审核签字。】
“明天早上十点前发回去。”他说，“顺便告诉张一鸣，我不是来当救火队员的，是来当船长的。”
回到酒店房间，方青叶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泛青，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打开手机，微信弹出十几条新消息。有骑手家属感谢信，有基层站长求助流程卡顿，还有一条来自那个怀孕女骑手??她叫林小梅，刚刚发来一张照片：社保卡静静躺在掌心，旁边是B超单，胎儿五个月大。
她写道：【方总，以前我觉得送外卖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我知道，我也配得上一份体面的生活。谢谢您让我儿子将来能说，妈妈是个有社保的人。】
方青叶盯着屏幕良久，手指微微发颤。他没有回复，只是将这条消息置顶。
第二天清晨六点，他已出现在国家市场监管总局门口。今天是他受邀参加闭门座谈会的日子，主题是“平台用工模式与社会保障制度衔接”。到场的除了监管部门领导，还有社科院专家、工会代表以及三家头部平台的企业负责人。美团派来的是一位副总裁，神情倨傲。
会上，对方率先发言：“我们认为，当前最大的问题是过度强调‘类雇员’身份，可能扭曲灵活就业的本质。骑手需要自由，而不是束缚。饿了么的做法固然感人，但从经济学角度看，是否可持续？会不会最终导致岗位萎缩？”
话音未落，一位老教授立刻反驳：“什么叫‘感人’？这是基本权利！你们口口声声说自由，可曾问过那些风雨里奔波的人，他们想要的是不是一份保障？”
场面一度激烈。轮到方青叶发言时，全场安静。
他没拿讲稿，只说了三个故事。
第一个，是静海县那个冬天，他帮邻居拉煤块赚学费，结果三轮车翻进沟里，摔断了锁骨。没人管，自己爬起来，咬牙干完活，只为那三十块钱。
第二个，是去年夏天，一名骑手在暴雨中送餐途中猝死，家属找平台索赔，却被以“非劳动关系”为由拒绝。最后靠网友众筹才办完葬礼。
第三个，就是林小梅的照片。“她说，她想做一个让孩子骄傲的母亲。就这么简单。”
“我们不是在做慈善。”方青叶声音平稳，“我们是在纠正一个延续十年的错误逻辑??把人的劳动价值当成可消耗的流量资源。今天谈可持续，不该问‘企业能不能承受’，而该问‘社会能不能接受’。”
会场沉默许久。最后，主持会议的司长点头：“你说得没错。制度设计，不能只算经济账。”
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岳凯迎上来：“央视《新闻联播》准备播昨晚的座谈会片段，重点剪辑了你那段话。”
方青叶笑了笑：“挺好。让更多人听见一线的声音。”
回程航班上，他又接到王晨阳电话：“印尼方面回应了你的条件，字节原则上接受。另外，李佳琦团队主动联系，希望联合推出‘即时美妆’专场，承诺首场GMV保底八千万。”
“答应。”方青叶说，“但附加一条：所有参与配送的骑手，额外补贴五十元人，计入当月社保基数。”
“这又是何必？”王晨阳不解，“这笔钱其实可以直接做营销费用。”
“不一样。”方青叶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我们要让每一次商业增长，都成为骑手权益落地的燃料。否则，再大的GMV也只是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