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大地剧震,裂缝如蛛网蔓延。那九具“高僧”尸体骤然睁眼,空洞瞳孔中燃起幽蓝火焰。他们齐齐举起铜钵,诵经声起:“南无归田大愿佛……纳百死之悲,成一人之果……”
愿网剧烈震荡。青牛岭方向,千灯齐闪,几乎熄灭。
田归嘴角溢血,却仍挺立不倒。他知道,对方正在强行逆转愿流,试图将十七处星种田的积累尽数吸入石碑,催化“伪神降世”。
“孙儿!”他突然喝道,“现在!种下金粟!”
孩子颤抖着跪地,将最后一粒金粟按进裂缝。刹那间,微光自谷粒中迸发,如同心脏跳动。紧接着,远方传来回应??东海复垦区的心灯骤亮三下,西漠植树人齐声唱起耕谣,南疆药师将药苗根须浸入溪流……愿力不再单向流动,而是形成回旋涡流,逆冲而上!
“不可能!”幻影嘶吼,“凡心岂能破业障?!”
“你错了。”田归抹去血迹,微笑道,“你修的是果,我们耕的是因。你想要终结,我们要的是开始。你靠恐惧聚愿,我们靠记忆传灯??而土地,永远站在播种者这边。”
随着他话语落下,承愿树最后一片叶子自千里之外飘落,恰好穿过石碑上方的灰雾。雾气触叶即燃,发出凄厉惨叫。九具尸体崩解,铜钵碎裂,浊源粉形成的能量核心暴露在外,形如一颗黑色稻穗。
田归举起木锄,轻轻一敲。
咔嚓。
黑穗断裂,化为飞灰。
石碑上的“归田”二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早已风化的旧字??“**莫忘**”。
风起了。带着湿润气息,从北方吹来。乌云聚拢,雷声滚滚,一场久违的春雨即将落下。
孙儿仰头看着爷爷:“我们赢了吗?”
“不算赢。”田归望着雨云,“只是守住了一季。只要还有人想偷懒、怕苦、求捷径,这样的事就会再来。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知道??”
他蹲下身,用锄尖在泥地上写下两个字:
**种下**。
“只要这两个字还在,道就不会断。”
雨落下来,打湿衣衫,也滋润干土。那一粒金粟已在裂缝中萌出嫩芽,微弱却倔强,迎着风雨舒展第一片叶子。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悄然发生变化:
东海渔农发现海底沙层中冒出清泉,灌溉海上浮田;
西漠深处,百年枯井一夜涌水,周围胡杨集体开花;
南疆药师采药时,见悬崖石缝中长出未知谷物,煮食后百病消退;
铁脊部战士脱下铠甲,开始学习堆肥与轮作;
就连星空中,北斗第七星也重新闪烁,光芒柔和如初。
而在无人知晓的极南冰原,一名冻僵的老妇倒在雪地中,怀中紧抱一只破陶罐。罐底残留些许黑土。临终前,她梦见一个声音说:“放下吧,让它自己长。”
她笑了,松开手。
次年春天,冰层裂开,一株绿色幼苗破雪而出,四周冰雪融化成湖,湖畔泥土渐暖,竟自发形成小小田垄。
消息未传至青牛岭,但那天清晨,田归突然停下除草的动作,望向南方极远之地,久久不语。
孙儿问:“怎么了?”
他摇头,只说了一句:“听。”
孩子屏息。风中有极渺远的声响,像是锄头落地,像是种子破壳,像是某个人,在世界的尽头,轻轻说了句??
“该种田了。”
太阳升起,照在青牛岭的每一块田垄上。露珠滚动,折射出万千光芒,宛如大地睁开了眼睛。田归扛起锄头,走向下一畦地。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与六十年前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
这一日,宜施肥,宜播种,宜行走于田埂之间。
宜做一个,只想种田的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