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冉如同壁虎般死死贴在冰冷潮湿的廊檐木柱之后,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强行压制下去。
段威、叶婉贞、孔溪俨三人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密语起来。
任凭朱冉如何凝神屏息,将耳力催持到极限,也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碎片,如同隔着厚重的帷幕听戏,急得他五内如焚,额头青筋暴起,却无计可施,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方寸之间的阴影里承受着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三人重新散开,。。。。。。
叮??
那声铃响之后,天地并未如前次般回暖,反而骤然沉寂。风停了,雨也止了,连雷鸣都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掐断在半空。沈眠站在桃林边缘,望着北方乌云翻涌如墨潮奔袭,她腰间的木铃忽然自行轻颤,发出一声极细、极冷的音,像是谁在梦中低语。
她知道,这不是自然之声。
那是“应和”??当执棋者落子,天地共鸣,万物皆会以某种方式回应。三百年前如此,百年前如此,而今亦然。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终律》操控下的宿命回响,而是人心执念所凝成的战鼓。
她深吸一口气,踏出桃林。
脚下的泥土还沾着昨夜雨水与蓝血交融后留下的痕迹,那些妖异的小花已在晨光中枯萎,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如同记忆深处不肯散去的叹息。她没有回头,也不必回头。小鸢会懂,黑牙会笑,柳七会叹,但他们终将归来??只要铃声未绝,守誓者便不会真正离散。
三日后,沈眠抵达雁门残楼。
这座曾见证无数边关血战的古隘早已荒废多年,唯余断壁残垣,在风沙中静默如骸骨。然而此刻,焦黑的城墙上竟覆满银白色的铃花,层层叠叠,宛如霜雪织就的帷幕。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触之即碎,落地却不消散,反化作一圈圈涟漪般的音波,向四面八方扩散。
她在城门口停下脚步,抬手拦住欲随风卷入城内的沙粒。
“我知道你在等我。”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座废墟,“但你不是姐姐。”
话音落下,城楼上忽有微光闪动。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浮现,披着残破的白袍,长发垂至脚踝,面容模糊不清,唯有眉心一点幽黑铃印熠熠生辉。她手中握着一柄由魂火凝成的短剑,剑身扭曲如蛇,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过去百年间因“守誓”而死之人。
“我不是她。”那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却分裂成多重回响,似千人齐语,“我是她们所有人。”
沈眠瞳孔微缩。
她明白了。这并非逆影宗残魂复苏,也不是某位执律者的转世重生。这是**集体执念的具象**??所有曾被《终律》压迫、扭曲、牺牲的灵魂,在魂灯之力重燃之际,借由铃树萌芽、铃火不熄的契机,汇聚成了一个全新的存在。她是怨恨的结晶,是遗忘的反噬,更是对“解脱”的彻底否定。
“你们说放下了?”那身影冷笑,声音如冰刃刮过石碑,“可我们从未同意!”
刹那间,整座雁门残楼轰然震动。砖石缝隙中钻出无数细小的铃藤,迅速缠绕成阵,地面裂开,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古老符线??竟是逆影宗失传已久的“九渊归律大阵”,传说能逆转生死、重构因果!
沈眠后退一步,右手已按在腰间木铃之上。
但她并未摇动它。
因为她知道,这一战,不能靠“希望”取胜。对方正是以千万牺牲为根基的存在,若再用温情唤醒记忆,只会让她汲取更多悲痛之力。她必须斩断执念的源头,而非与其共情。
于是,她闭上眼,低声吟诵:
>“铃儿轻,心儿定,
>不怕黑夜长,只因有人等。
>娘亲缝衣线未断,
>爹爹挑水路未远……”
歌声响起的瞬间,对方猛然怒吼:“住口!这些歌谣早该随你们一起埋葬!”
可歌声不止。
随着每一个音节流淌,沈眠脚下泥土开始泛起微光。那不是魂灯之辉,而是**人间烟火的气息**??南疆孩童学唱时的稚嫩嗓音,北境旅人围炉取暖时的低哼,东海渔夫归航路上的呼哨,西域商队穿越沙漠时的打拍……无数平凡的声音交织成网,自九州八荒汇聚而来,落入她的歌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