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花一片片凋零,化作灰烬飘散。
那道身影剧烈颤抖,面容开始崩解:“不可能……你怎么能让普通人……介入这场棋局?”
“这不是棋局。”沈眠睁开眼,目光清澈如初春溪流,“这是生活。你们被困在过去,而我们,已经走到了明天。”
她终于伸手,轻轻一摇木铃。
叮??
清音入耳,不刺骨,不震魂,却让整个大阵猛地一滞。那些符线开始褪色,铃藤枯萎断裂,九渊之门在地底哀鸣着闭合。那身影仰天长啸,最终化作一团黑雾,冲天而去,消失于北方极寒之地。
沈眠跪倒在地,剧烈喘息。她掌心的旧伤再度裂开,蓝血滴落,渗入焦土。
她赢了第一局。
但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从来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五日后,洛阳鸣铃祭旧址。
十万盏魂灯虽已熄灭,但百姓自发在广场中央堆起一座巨大的铃形祭坛,用陶、竹、纸、铜拼接而成,象征着“人人皆可为守铃人”。然而就在午夜子时,祭坛突然无火自燃,火焰呈幽蓝色,不烧物,只焚记忆??许多参与者惊恐发现,自己关于亲人的片段正在脑海中迅速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
与此同时,小鸢正行至中原腹地。
她背着短剑,徒步穿行于乡野之间,沿途听闻此事,立刻赶往洛阳。途中,她救下一名昏倒在路边的老妇,老人怀里紧抱着一只破旧布偶,嘴里喃喃:“我记得……我记得儿子回来那天穿着红鞋……可现在……我想不起他的脸了……”
小鸢心头一紧。
她终于明白敌人的策略:**不是杀人,而是夺忆**。一旦人们不再记得所爱之人,铃声便失去意义;一旦情感纽带断裂,守誓者的信念也将随之瓦解。
她在村中召集孩童,教他们重新唱起那首童谣。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却坚定,像春笋破土,一点点撑开黑暗的缝隙。当夜,老妇梦见儿子笑着跑回家,脚上果然是一双红布鞋。她醒来痛哭,却笑着说:“我还记得,我没忘。”
同一时刻,黑牙潜入北方一座地下陵宫。
据他追踪所得,那团逃逸的黑雾最终坠入此处??竟是三百年前逆影宗初代宗主的陵寝。墓室中央悬浮着一口青铜巨棺,棺盖刻满逆十字与倒悬铃纹,四周插着十二根骨烛,火焰竟然是绿色的,照得四壁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影。
他冷笑一声,取出铜铃,正欲破坏阵法,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转身刹那,铃丝已如蛛网铺展,将数道扑来的黑影尽数绞杀。那些影子形态诡异,半似人形,半似铃铛,口中不断重复一句话:“还债……还债……你还欠我们一场公道。”
“公道?”黑牙嗤笑,“你们当年屠城灭族的时候,怎么不说公道?”
他一脚踢翻骨烛,火焰熄灭,墙壁上的影子发出凄厉尖啸。可就在最后一根烛火即将熄灭之际,棺中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黑牙,好久不见。”
他浑身一僵。
那声音……是他二十年前亲手埋葬的妹妹。
“别装神弄鬼。”他咬牙,“她早就死了。”
“是啊,她死了。”棺中声音悠悠道,“可她的恨没死。她的不甘没死。她的‘记得’,比你们所谓的‘放下’更久远。”
棺盖缓缓开启,绿焰重燃。
里面并无尸体,只有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却是年轻时的黑牙,手持铃剑,站在血泊之中,脚下躺着那个小女孩??他唯一的亲人,因他未能及时救援而死于乱军之手。
“你以为你是在赎罪?”镜中影像开口,“其实你一直在逃避。你不愿承认,你也想复仇,你想让这个世界陪她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