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期,丙午年冬月十九,追问父辈死因,判定为逆史关联者,处置完毕。”
一行行,一页页,触目惊心。这些不是墓志铭,而是官方记录的“抹除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有过鲜活的人生、炽热的情感、不甘的追问。而现在,他们只剩下这一道刻痕,藏在这无人知晓的地底,等待某个愿意记住的人路过。
林知雪声音发涩:“这些人……都是因为‘记得’而死的?”
“是。”陆昭抚过冰冷石壁,“他们不肯遗忘,于是被世界遗弃。”
再往深处,出现一间石室。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顶托着一朵巨大的石雕忆莲,九瓣分明,每瓣之上都嵌着一块碎玉,色泽各异,却都黯淡无光。陆昭走近细看,发现那些玉片竟是由不同材质拼成,有的似翡翠,有的如玛瑙,更有几片近乎水晶透明。
“这是……历代忆莲持有者的信物?”林知雪猜测。
陆昭正欲回答,胸前忆莲忽然自行飞出,悬浮于石莲正上方。刹那间,九瓣石莲竟缓缓转动,发出低沉嗡鸣,如同远古钟声回荡。紧接着,那些碎玉逐一亮起,光芒交织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穹顶。
光中浮现影像:
一位白衣女子立于雪山之巅,手持竹简怒斥朝廷使者:“你们可以烧书,可以杀人,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历史就不会真正死去!”
一名老道士在牢狱中以血代墨,写下“吾族本姓萧,先祖镇守南疆三十载,功高遭忌,满门抄斩”十二字,随后咬舌自尽。
一个盲眼少年抱着破琴流浪街头,边弹边唱:“旧宫墙,新帝座,谁还记得那年雪?”歌声所至,路人纷纷捂耳逃窜,称其“疯谣”。
画面不断切换,全是关于记忆抗争的碎片。最后定格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树根盘绕间,一名灰袍老人将一枚玉符交给年轻修士,沉声道:“若有一天忆莲开花,便意味着‘心火’将熄未熄。去昆仑墟,找‘守碑人’……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也要让真相重见天日。”
影像消散,石室重归寂静。
林知雪喘息未定:“刚才那些……是过去所有忆莲继承者的记忆投影?”
“不止。”陆昭声音沙哑,“那是‘集体忆库’??所有曾为守护记忆而死之人的精神遗存。阿沅的母亲云漪一定参与建造了这里。她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踏上这条路。”
他伸手触碰石莲,一股庞大信息涌入脑海:原来忆莲并非单一法器,而是一套传承体系的核心。每一任持莲者都会将自己的记忆与感悟封入莲瓣,唯有真正觉醒血脉共鸣之人,才能开启全部封印。
而目前,九瓣之中仅激活三瓣??阿沅、云漪,以及那位不知姓名的初代守护者。其余六瓣仍处于封闭状态,需满足特定条件方可解封。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孤单。”林知雪轻声道,“还有六位前辈的智慧与经验,等着我们唤醒。”
陆昭点头,目光坚定:“但现在的问题是,观碑人已死,昆仑墟入口不明,‘心火’究竟在哪?”
话音刚落,忆莲忽然剧烈一颤,整朵花由透明转为赤红,仿佛滴血。与此同时,陆昭胸口剧痛,像是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心脏。他踉跄跪地,冷汗直流,耳边响起无数杂音??哭喊、咒骂、低语、歌声……全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
“昭哥!”林知雪扶住他,慌忙探脉,却发现他经络中流动的不再是灵力,而是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带着强烈的情绪烙印。
这不是攻击,是召唤。
“忆莲……在传递痛苦。”她恍然大悟,“你说的‘忆莲之痛’,原来是这个意思!它是通过承受前人之痛,来指引方向!”
陆昭咬牙忍耐,终于在混乱中捕捉到一丝清晰意念??来自北方,极北之地,有一处冰封山谷,谷底埋着一块残碑,碑下镇压着一团不灭火焰。那火无形无质,却燃烧着亿万亡魂的记忆残渣,正是“心火”本源。
而在那山谷入口,立着一座石像,面容模糊,唯有一手高举莲花,一手按剑,似在守望永恒。
“找到了……”他艰难开口,“心火在北冥寒渊。但那里是禁地,传说踏入者皆化冰雕,永世不得超生。”
林知雪却笑了:“既然叫‘寒渊’,说明有人进去过,也有人出来过。否则,怎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取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助其平复体内紊乱气息,又从药囊中取出一张泛黄符纸:“这是我师门秘传的‘逆忘符’,可在短时间内屏蔽守秘司的追踪法阵。我们得抢时间。”
陆昭恢复些许力气,望向石室尽头一扇紧闭的铁门,门上刻着一行小字:“**非纯忆者勿入,违者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