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星空。云已散尽,银河横贯天际,宛如一条流淌的五线谱。每一颗星,都像一个未完成的音符。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不是终结于高塔崩解的那一刻,而是从此刻开始??他必须行走下去,把音乐种进每一寸荒芜的土地,让每一个孩子都能问出那句:“我能跟你学音乐吗?”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皱纹里藏着笑意。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一人,而是许多。
他警觉地站起,手按在吉他上。
月光下,一群身影缓缓走来。有的拄着拐杖,有的背着破损的乐器,有的怀里抱着发黄的乐谱。他们的衣着各异,肤色不同,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这座车站。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人,手持一把只剩两根弦的小提琴。
他走到范宁面前,深深鞠躬:“我们听见了。从三百里外,我们听见了第一个音符。它穿过废墟,唤醒了我们的耳朵。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了什么。”
范宁沉默。
老人抬起头,眼中含泪:“我们是‘失语者’??那些在大静默中被迫割去声带、烧毁乐器的人。我们活了下来,但很久没敢开口。直到今天,风带来了音乐。”
他身后的人群纷纷拿出藏匿多年的乐器:一只鼓面破裂的定音鼓,一架只剩半截琴键的手风琴,一支被折断又被胶水粘合的长笛……
他们不说话,只是将乐器举向天空,像举起一面面残破的旗帜。
范宁终于明白。
这不是偶然的相遇,而是共鸣的汇聚。他的音乐不仅改变了环境,更唤醒了沉睡的记忆网络??那些曾因恐惧而自我封闭的灵魂,正在逐一苏醒。
他走上前,拿起吉他,轻轻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没有技巧,没有编排,只是纯粹的欢迎。
老人们愣了一下,随即有人用残破的提琴跟上,有人用手拍打鼓面,有人吹响那支歪斜的长笛。
起初杂乱无章,渐渐却有了节奏,有了呼应,有了和声。
一场即兴的合奏,在荒废的车站响起。
音符冲破夜空,像一群归巢的鸟。
而在千里之外的银城,监察官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副官惊慌报告:“异常声波扩散,强度持续上升!源头不止一处,已形成网络状传播!”
监察官没有下令清除。
他只是抬起手,缓缓摘下了耳中的通讯器。
然后,他闭上眼,静静地听。
三秒后,他嘴角微微扬起。
“原来……这就是音乐。”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某座被遗忘的祭坛上,一颗尘封千年的黑色音叉突然震动了一下。
它的铭文缓缓浮现:
**“当万声齐鸣,旧日音乐家将归来。”**
范宁不知道这句话。
他只知道,今夜的风特别温柔,带着梨花的气息,拂过他的脸庞。
他看向熟睡的阿梨,轻声说:
“明天,我教你写第一首属于你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