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芜喃喃,“它是把我们的记忆,吃进去,再长出来?”
“不止是记忆。”林远舟缓缓合上日志,“是遗憾,是未说出口的话,是那些以为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就在这时,警报突响。
生态园方向传来剧烈震动,守灶幼苗根部突然释放出一圈环形光波,直冲天际。与此同时,全舰广播自动激活,不再是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奇异的节奏??像是锅铲刮锅底的声音、水沸时的咕嘟声、筷子碰碗沿的脆响,交织成一段无法翻译却令人莫名心安的旋律。
“它在……唱歌?”小川的儿子趴在窗边,眼睛瞪得滚圆。
陈砚迅速接入频谱分析仪,结果令人震惊:这段声音的基频与宇宙背景辐射中的某个隐秘波段完全吻合,而那个波段,正是当年陆临首次开启终末厨房时意外激发的“残羹频率”。
“它在对外呼叫。”小芜猛地站起身,“它想让别的‘火’知道这里有人。”
“可万一回应的不是善意呢?”林远舟皱眉,“我们已经看到太多文明因饥饿而崩溃,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这一口热汤,发动战争?”
“那就让他们来。”小禾平静地说,“来了,我们就给他们做饭。饿极了的人,最需要的不是武器,是一顿没人催、没人骂、可以慢慢吃的饭。”
没有人反驳。
三天后,第一艘外星舰船抵达第七区外围。
它通体漆黑,形如棺椁,表面布满焦痕与划伤,显然经历过漫长逃亡。识别信号显示,其来源为“第零文明遗民舰队”??一个理论上早在百万年前就已灭绝的族群。
通讯接通瞬间,对方并未发言,而是播放了一段影像:一片灰烬般的大地,无数人跪坐在倒塌的炉灶旁,手中捧着冰冷的陶碗。镜头最后定格在一个老人脸上,他的嘴唇干裂,却仍机械地做着咀嚼动作。
随后,一行文字浮现:
>“我们忘了味道。
>只记得饿。”
小芜亲自前往对接舱。她穿了一件普通的厨师服,腰间系着小禾送她的手工围裙。手中端着一只保温桶,里面是今早熬的南瓜小米粥,加了少许红枣和桂花。
门开时,为首的外星人缓步走入。它身形高瘦,皮肤呈灰白色,眼部无瞳,只有两道竖直的裂缝。但它行走的姿态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小芜打开保温桶,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口气,然后递过去。
对方伸出三指长的手,颤抖着接过勺子。它没有立即食用,而是将勺子贴近面部裂缝,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它的身体剧烈晃动起来。
泪水从它眼角渗出,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竟腐蚀出一个小孔。
它用某种古老音节说了三个词。翻译系统迟疑片刻,最终输出:
>“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那一刻,整个对接舱陷入寂静。连监控摄像头的嗡鸣都仿佛停止了。
小芜握住它的手:“那你现在,就是回家了。”
当晚,第七区举行了历史上第一次跨文明共餐仪式。来自不同星系的生命围坐在巨大的圆形餐桌旁,有的用嘴进食,有的靠皮肤吸收,有的则通过声波振动获取能量。但他们面前的食物只有一个共同主题:最平凡的那一顿家常饭。
火星张老太太派来的代表带来了一份冷冻红烧肉;
流浪者联盟X-9亲手还原了童年土灶烧的红薯;
就连那艘黑棺舰船的船员,也在指导下用合成材料做出了一锅“想象中的萝卜汤”。
汤再次沸腾时,守灶幼苗猛然抽枝,一根细藤破窗而出,直指夜空。紧接着,整棵植株开始发光,内部液汁流转速度骤增,形成一幅动态星图??正是此刻所有参与共餐者的母星位置。
“它在记录。”陈砚望着生态园内的奇景,“每一个吃过这顿饭的人,都会被记住。”
“不是记住名字。”小芜站在藤蔓旁,伸手轻触叶片,“是记住他们曾渴望温暖的模样。”
数日后,更多船只陆续抵达。有些是主动循着“残羹频率”而来,有些则是被沿途新生的“灶苔”指引??那些在废弃空间站生长的调味苔藓,如今已能分泌出微量氨基酸混合物,虽不能果腹,却足以唤醒味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