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罗古宅的密道藏在主楼书房的壁炉后方,石壁被百年岁月浸得发凉,指尖贴上去时,能摸到细微的凹凸——那是历代家族成员按动机关留下的痕迹。石壁中央刻着一只展翅的苍鹰暗纹,鹰的右翼掠过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正是开启密道的机关。赛利娅的指尖在苍鹰右眼停留两秒,指腹摩挲着鹰眸的纹路,冰凉的石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远处传来的古钟震颤,“咔嗒”一声轻响后,壁炉左侧的石壁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通道,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尘埃与陈年木头的香气涌出来,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厚重感。
通道两侧的石壁每隔五步就嵌着一盏萤石灯,淡蓝色的微光像被囚禁的星光,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些影子随着两人的脚步拉长、缩短,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在暗中注视。德怀特跟在母亲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亚麻草药包——布包边角绣着小小的鹰徽,是赛利娅早上亲手缝的,里面装着晒干的金雀花和薰衣草,用来缓解魔力透支导致的经脉抽痛。他能清晰感觉到通道在缓缓向下延伸,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就多一分凉意,空气里的魔法气息也浓一分——不是训练室符文阵的暖融融,而是更古老、更沉静的力量,像沉在黑海海底的古钟,隔着时光传来细微的震颤,顺着脚底往四肢蔓延。
“母亲,这里是……”德怀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通道里撞出淡淡的回声,尾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忐忑。他之前只听母亲提过“家族试炼”,却从不知道具体在何处,更不知道试炼的内容。
赛利娅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右手始终握着那根胡桃木魔杖——杖身刻着耶罗家族的鹰徽,杖尖的淡银光痕像呼吸般明灭,从未熄灭。“是试炼室,德怀特。”她转身面对儿子,萤石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期待与紧张交织,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你已经能稳定引导古魔法、缓和反噬,先祖的意志通过家族符文传来讯息——你身上可能藏着我没有的能力,能帮米娅阿姨驱散那个诅咒。”
说话间,前方突然亮起一片柔和的金光,不是萤石灯的冷蓝,而是带着暖意的金黄,像日出时的阳光。通道尽头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厚重的石头摩擦声在空间里回荡,试炼室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这是一间直径足有二十步的圆形石室,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有的泛着流动的金光,有的隐在阴影里只露一点轮廓,纵横交错间像一张巨大的魔法网,将整个石室笼罩。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汉白玉石台,台面打磨得光滑如镜,中央嵌着一块鹅蛋大的黑色晶石——晶石表面流动着淡淡的黑雾,那是封存了千年的远古黑魔法能量,像活着的藤蔓般缠绕,用来测试继承者的驱散能力。石台后方的石壁上,雕刻着耶罗家族初代先祖的浮雕:先祖穿着中世纪的深紫色巫师袍,领口绣着展翅苍鹰,手里握着一根顶端嵌着鹰徽的橡木魔杖,目光威严地俯视着下方,眉骨凸起的阴影里,仿佛还残留着守护家族的意志。
“走到石台前方三步处,放松肩膀,不要主动调动魔力。”赛利娅退到石室边缘的阴影里,魔杖尖对准石台,杖尖的淡银光痕亮得更甚,“让晶石感知你的血脉,它会根据你的血脉纯度和魔力特质,生成对应的黑魔法幻象。记住,用你之前练的‘引导式魔力流转’应对,别对抗,别硬撑——如果撑不住,立刻喊停,我会打断试炼。”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沉,握着魔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显然比德怀特更紧张。
德怀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指尖捏了捏口袋里的草药包,才一步步走向石台。当他站在黑色晶石前三步远时,晶石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台面的汉白玉都跟着微微发麻,表面的黑雾像被唤醒的蛇群,顺着台面往他脚边爬,冰凉的触感顺着裤脚往上窜,像有无数只细小的冰虫在皮肤下游走,激起一阵战栗。下一秒,黑雾骤然升空,在他面前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摄魂怪幻象,腐烂的黑色斗篷下透着刺骨的寒气,斗篷边缘还挂着冰晶,双手干枯得像老树枝,指节凸起,正朝着他的方向缓缓伸出,带着能吸走所有快乐的阴冷气息。
“别慌!”赛利娅的声音及时穿透寒气传来,“闭上眼,感知它的魔力轨迹——黑魔法再凶,也有流动的脉络,像乱麻总有源头,用你体内的银线魔力跟着它走,不是驱散,是引导!”
德怀特立刻闭上眼,按照母亲教的方法,试着在丹田处凝聚那道熟悉的银线魔力。可黑雾形成的摄魂怪格外凶戾,寒气顺着鼻腔钻进肺里,瞬间勾起他心底的恐惧——厄里斯魔镜里自己缺席的胜利画面、古魔法反噬时的灼烧感、这些情绪像潮水般涌上来,体内的魔力瞬间紊乱,银线刚凝聚就差点溃散。他死死咬住下唇,右边唇角很快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那股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他不能慌,米娅阿姨还在被诅咒折磨,母亲还在身后看着他,耶罗家的人不能在这里退缩。
银线重新从丹田处升起,这次比刚才更细却更坚韧,顺着手臂缓缓流向指尖。当银线触到黑雾的瞬间,黑雾像被烫到的蛇般往后缩了缩,却很快又反扑过来,缠上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往心脏窜,疼得他指尖发麻,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石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找到它的本源!”赛利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杖尖的淡蓝光痕在德怀特周身闪了闪,一道薄如蝉翼的“盔甲护身”光膜罩住他的胸口,却没有完全挡住黑雾——她怕厚重的光膜打断德怀特与黑雾的魔力连接,“黑魔法幻象都有核心,在它斗篷下的胸口位置,那里是魔力凝聚的地方!”
德怀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训练服贴在皮肤上,凉得像冰。他集中所有注意力,引导银线往黑雾胸口钻——每前进一寸,黑雾的反抗就更凶,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咯咯响。可他没停,脑海里闪过米娅阿姨苍白的脸、母亲期待的眼神、厄里斯魔镜里自己的空缺,银线突然爆发出一丝淡金色的光芒,像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精准地刺穿了黑雾的胸口。
“砰”的一声轻响,黑雾像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消散,黑色晶石表面的流动也慢了下来,原本缠绕的黑雾变成淡淡的金纹,顺着晶石表面游走,像在认可他的血脉。石室里突然响起一道古老而威严的声音,不是从某个固定方向传来,而是从整个石壁的符文里渗透出来,带着岁月的厚重感,每一个字都让石壁微微震动:“意志坚韧,可抗黑魔法侵蚀……能感知黑魔法本源,具备驱散之力,然魔力根基尚浅,掌控不足,易遭反噬。”
德怀特猛地抬头,看向石台后方的先祖浮雕——浮雕的眼睛突然亮起一点金光,像两颗沉睡千年的星辰被唤醒,仿佛先祖的意志真的在此刻降临。“一两年后,待你魔力稳固,能完全掌控引导式流转,再来此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和,石壁上的符文跟着亮了大半,“届时,吾将传你完整的驱散之法,助你掌控这份力量。”话音渐渐减弱,最后融入石壁的阴影里,只留下淡淡的金光在符文上跳动,像先祖留下的守护印记。
德怀特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魔力消耗让他有些头晕,眼前的石台都跟着微微晃动,却清晰地记得刚才驱散黑雾时的感觉——那不是简单的对抗,是像梳理打结的丝线般,顺着黑魔法的脉络,用自己的魔力轻轻引导,让它顺着既定的轨迹消散,像春风化雪般自然。他转身看向赛利娅,眼里满是惊讶与郑重,声音还有些发颤:“母亲,我……真的有驱散黑魔法的能力?”
“你做到了,德怀特。”赛利娅快步走过来,从腰带里解下那支淡蓝色的恢复剂,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递到德怀特手里时,指尖能清晰感觉到他手腕的轻微颤抖,“先祖认可了你,米娅的诅咒……终于有希望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眶微微泛红,抬手轻轻拂去德怀特额角的冷汗,指腹的温度比平时更高——那是激动导致的,“米娅被那个诅咒折磨了快十年,我们找了无数方法都没用,现在……现在终于能看到头了。”
当天傍晚,夕阳把耶罗古宅的书房染成暖金色,橡木书桌的纹理在光线下格外清晰。赛利娅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孔雀羽毛笔,笔尖蘸了橡木墨水,却迟迟没有落下。面前摊着一张米白色的羊皮纸,纸角还带着新鲜的草木香,是芙蕾雅上次寄信时一起送来的。窗外传来轻微的“荧光闪烁”咒光声,德怀特正在院子里练习基础魔咒,淡蓝色的光点偶尔透过窗棂飘进来,落在纸上,像小小的星星。
赛利娅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指腹能摸到羽毛的柔软,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在纸上落下第一行字:“芙蕾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德怀特通过了家族试炼,先祖的意志显灵了。”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墨水在纸上晕开一点,像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先祖说,他具备驱散黑魔法的能力,虽然现在魔力还不够稳固,要等一两年后再传授完整的方法,但……米娅的诅咒,或许真的能解开了。”
写到“米娅”两个字时,她的笔顿了顿,脑海里闪过米娅上次寄来的信——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淡淡的泪痕,说“最近总做噩梦,梦里全是黑雾”。可下一秒,先祖消散前的警示又像针般扎进心里:“驱散之力非儿戏,黑魔法反噬时,施术者亦会承受同等痛苦,稍有不慎,恐伤及自身魔力根基,甚至影响血脉传承。”米娅的诅咒不是普通黑魔法,是伏地魔当年亲手施下的,带着他的黑暗气息,驱散时的反噬只会更凶。
“只是……先祖也说了,这份能力的运用有风险。”她继续写,字迹越来越轻,墨水也淡了些,“我既盼着能治好米娅,让她不用再受折磨,又怕德怀特出事——他才十二岁,本该像其他孩子一样,而不是要承担驱散伏地魔黑魔法的风险。”放下羽毛笔时,笔杆上的羽毛微微颤动,她双手撑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德怀特正对着假人靶施“盔甲护身”,淡蓝色的光膜比上个月稳了太多,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德怀特的影子落在书房的墙上,像个小小的英雄。赛利娅重新拿起羽毛笔,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我会每天陪他巩固魔力,教他更精细的引导技巧,尽量降低风险。芙蕾雅,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米娅,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扛这么重的担子。”写完,她没有立刻封缄,而是把信纸折成整齐的方块,放进牛皮纸信封里,却没有召唤猫头鹰,只是放在书桌左侧的抽屉里。
她走到窗边,看着德怀特收起魔杖,朝着书房的方向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赛利娅的心里像被两种情绪撕扯:一边是对米娅的希望,那是她二十多年的挚友,是她答应过要守护的人;一边是对儿子的心疼,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想护着长大的宝贝。可她知道,耶罗家族的传承从来不是轻松的,先祖的意志、米娅的希望、德怀特的能力,早已把他们绑在一起。
她轻轻抬手,摸了摸窗户上德怀特影子的轮廓,指尖传来玻璃的凉意,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会用自己所有的经验,教德怀特掌控力量,护他平安度过传承,既解米娅之困,也护儿子周全。石室里先祖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能力的觉醒是希望,也是沉甸甸的责任,而这份责任,她必须和德怀特一起,稳稳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