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踏入宴客厅时，厅内己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巨大的厅堂被精心布置过，西周悬挂着精美的宫灯，虽未到夜晚，也己点亮部分，映照得室内一片通明。
主位之下，数十张紫檀木案几呈雁翅排开，上面陈列着各色精致菜肴、时令瓜果和美酒琼浆。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菜香以及贵族们常用的熏香混合的复杂气息。
男宾们大多按官职、辈分落座，相互举杯寒暄，笑语晏晏，但仔细看去，不少人的眼神却飘忽不定，暗中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显然心思并非全在宴饮之上。
女眷们则在用屏风略微隔开的区域，低声细语，环佩叮咚，偶尔传来压抑的轻笑。
凌夜的出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表面和谐的氛围。
几乎在他踏入厅门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声音陡然降低了几分。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嫉妒的、幸灾乐祸的——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那身独特的湛青色锦袍，在满室华服中非但不显逊色，反而因其低调而高级的质感、合体而新颖的剪裁，将他衬托得愈发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都在等着看戏呢。’凌夜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些灼人的视线。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很快找到了安排给他的座位——
位置不偏不倚，既不算怠慢，也绝非上宾之列，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凌府对他那种微妙的态度：既不欲过分亲近，又不敢公然羞辱。
他从容不迫地走向自己的案几，步履稳健，仪态无可挑剔。
所过之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那就是凌夜？”
“正是他。瞧这气度，可不像是被赶出家门潦倒不堪的样子啊。”
“那身衣服……是哪家绣坊的手笔？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料子。”
“哼，装模作样！离了凌府，他哪来的钱置办这等行头？怕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听闻他母亲嫁妆颇丰，许是……”
“嫁妆？哼，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攥多久？迟早坐吃山空！”
议论声中，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揣测。
凌夜恍若未闻，安然入座。他甚至有闲心执起玉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动作优雅流畅，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酒液澄澈，映出他沉静如水的眼眸。
‘聒噪。’他心下评价，‘且容你们再蹦跶片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了起来，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桌的人都听见：
“哟，我当是谁如此大的排场，一进来就吸走了所有人的眼光，原来是凌夜……凌大公子啊。”
凌夜抬眸，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面色有些虚浮的年轻公子，正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朝他这边走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笑容。
此人乃是凌云霄的狐朋狗友之一，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姓王，平日里最是趋炎附势，以凌云霄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