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工兵们赤膊上阵,以鲸骨铲挖雪坑,坑内注水,水面瞬凝成冰。
冰砖一层层垒起,墙高一丈二,长十丈,围成“回”字形官衙。
衙顶覆以狼皮,皮上再覆雪,雪上再覆羊草,羊草上再覆薄水,冻成“雪瓦”。
雪瓦之上,插一杆赤龙大纛,旗杆以整根鲸骨制成,旗面浸鲸脂,风不能裂。
林鹿亲手将铜印悬于衙内正堂。
堂无梁柱,唯以鲸骨穹顶支撑,穹顶下垂一盏鲸油灯,灯火摇曳,映得冰墙赤红,像一座冻住的火山。
官衙既成,便需立籍。
呼伦湖畔,原有鄂温克、蒙古、回鹘牧民三百余帐。
林鹿命人擂鼓三通,鼓声以鲸皮为面,声传十里。
牧民闻鼓,扶老携幼,踏雪而来。
第一户登记的,是老牧人巴彦。
他牵着那匹换草得来的黑马“乌云”,马额白星在雪光下闪闪发亮。
林鹿以铜印在桦皮纸上按下朱痕,纸上写:
“呼伦县第一户,巴彦,男,五十七岁,马一匹,羊二百三十口,草场西十里。”
巴彦咧嘴一笑,露出缺门牙的豁口:“南人的印,比辽人的鞭子轻。”
第二户,是蒙古女骑手阿茹娜。
她带来枣红马一匹、驯鹿三头、骆驼一峰。
林鹿提笔,阿茹娜却道:“写我儿阿古拉,他是驯鹿邮驿的骑手,比我有用。”
林鹿笑:“母子同籍,不分彼此。”
阿茹娜红了脸,低头接过桦皮纸,纸上多了一行小字:
“附:子阿古拉,驯鹿邮驿骑手,善笛。”
第三户,竟是一头骆驼——
回鹘商人玉素甫的五十峰骆驼中,有一峰白驼,因救主受伤,不能再远行。
玉素甫恳求:“把白驼也入籍,让它在呼伦湖养老。”
林鹿大笑:“呼伦县第一峰骆驼户籍,白驼,回鹘籍,救主有功,赐草场十里。”
牧民们哄然,白驼似听懂人言,仰头长嘶,驼铃叮当。
立籍方毕,便有纷争。
蒙古少年巴特尔与鄂温克少年尼库,为争一片羊草坡,挥鞭相向。
林鹿升堂,冰砖官衙内无桌无椅,唯以狼皮铺地,众人席雪而坐。
巴特尔说:“草坡是我父冬牧场,旧年插有鹿角为界。”
尼库说:“鹿角被雪埋,我父春牧场在此,有狼皮帐为证。”
林鹿问:“可有第三证人?”
雪将军从衙外走入,嘴里叼着半截鹿角,鹿角上缠着狼皮条。
众人哗然。
林鹿笑:“狼为证,鹿角为界,狼皮为帐。
草坡一分为二,春归尼库,冬归巴特尔,中间留十丈公用。
两少年各罚桂花糕十块,送雪铃医护营,给昨夜冻伤的弟兄。”
两少年面红耳赤,却双双领命。
牧民们齐声喝彩,冰砖官衙内,竟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