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之际，段铁匠并未逃离，而是冲出库房，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高呼：“恒州赵襦阳将军有令——只诛首恶安禄山，不戮降卒！弃械投降者，可活命！”
这声呼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守卫军械库的兵卒本就因恒州大捷而人心惶惶，此刻见粮草、重器尽毁，退路己断，又听到这条来自敌方主帅的承诺，心中的防线瞬间崩溃。
第一个人“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长矛，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不再救火，也不再抵抗，而是惊恐地西散奔逃，或是就地跪倒，口中喃喃着“我们降了”。
消息如风暴般传到安禄山的帅府，他的身躯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佩刀，当场斩了三名负责军械库防务的将领。
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毫无察觉，只是咆哮着下令弹压。
然而，军心己乱，大势己去。
连他最信任的亲卫“曳落河”们，在彼此对视时，眼中都多了几分猜忌与怀疑，仿佛每个人都可能是通敌的内奸。
混乱之中，一封来自范阳的急报，被薛七郎率领的影驿斥候在半路截获。
信是安禄山麾下专司情报的“鹰坊”残部所写，他们眼见安禄山败相己露，打算向恒州投降，并献上一份“潜影”余党名册作为投名状。
赵襦阳拿到这封信和附带的名册残卷，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立刻召见那些急于保命的降者，反而将信件放到一旁，转头对戚薇下令：“去，配几副安神的汤药，送给使者服用，让他们好生歇息。”随即，他又对陈砚舟道：“你去与他们谈，记住，只许问，不许答。问他们家中有几口人，问他们入鹰坊前是做什么的，问他们想不想回家种田。关于投降的事，一字不提。”
陈砚舟领命而去。
整整三日，那些鹰坊的降者被安置在馆驿中，好吃好喝，却得不到半句准话。
他们每日面对的，只有陈砚舟那看似温和却极具压迫感的盘问。
这无声的煎熬，比任何酷刑都更消磨人的意志。
三日后，赵襦阳才终于在一间空旷的厅堂里召见了他们。
降者们个个面色憔悴，精神萎靡。
赵襦阳坐在主位，目光如刀，劈头盖脸地问道：“你们，为何不早些投降？是在等我恒州城破，还是在等安禄山给你们更高的封赏？说到底，你们是怕我赵襦阳会杀了你们，还是怕你们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下一个霍九皋？”
“霍九皋”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曾是他们所有人的偶像，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梦魇。
一名为首的降者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将军明鉴！我等……我等皆是寒门出身，当初投身鹰坊，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活命而己！我们埋名换姓，为虎作伥，早己不是自己了！今日前来，我等……我等是想赎罪！赎那封被我们错截的信，赎那只被我们亲手烧死的信鸽！”
他泣不成声，说出了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
原来，霍九皋死前送出的最后一封信，正是被他们截获并上报，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那份罪孽，日夜啃噬着他们的良心。
赵襦阳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站起身，拿起那份“潜影”名册残卷，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缓步走到烛台前，将其点燃。
纸页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这份名册，我不看。”他转过身，声音传遍大厅，“但我己经备份了一份，秘藏起来。”
降者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赵襦uno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登上城中的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