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压低了声音，快得像一阵风：“若我不能归，玄甲营的名，还能立几日？”
赵襦阳深深凝视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战意与决绝，一字一句道：“只要恒州城头还有人擂鼓，玄甲之名，便永世不灭。”
裴玉筝笑了，那笑容在布满硝烟的脸上绽开，如暗夜里盛放的昙花。
她不再多言，猛然转身，矫健地跃上马背。
夜色中，她手中残破的刀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三百骑士无声地跟上，甲光如雪，融入深沉的黑暗，自北门水道悄然潜出。
几乎是同时，城东的箭楼之上，陈砚舟迎风而立。
他身后，是百余只形态怪异的纸鸢。
这些纸鸢的骨架下都绑着一团以松脂浸透的棉絮。
他看准了风向，手一挥，数十名士兵同时割断丝线。
百只火鸢被点燃，借着强劲的东南风，如一群扑火的夜蛾，摇摇晃晃地飞向敌军的后营。
火鸢坠落，瞬间引燃了干燥的营帐和堆积如山的草料。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范阳军的后营便化作一片火海。
粮草被焚的惊呼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将官无措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正在中军帐议事的史朝义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地图，披甲上马，亲率三千铁骑出营，誓要将这股不知死活的骚扰之敌碾成齑粉。
铁骑的洪流冲出营门，卷起漫天烟尘，正一头撞进了裴玉筝早己布下的口袋阵。
黑暗的树林中，三百支淬毒的弩箭暴射而出。
史朝义身边的亲卫应声倒下一片。
他还未及反应，一道银色的闪电己从侧翼杀至。
裴玉筝人马合一，如鬼魅般突入阵中，首取史朝义。
两马交错，刀光迸射。
史朝义亦是悍将，横枪格挡，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虎口欲裂。
裴玉筝却不与他硬拼，手腕一抖，刀锋沿着他的枪杆滑下，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反撩而上。
史朝义只觉左臂一凉，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整条左臂竟被齐肩斩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一声惨嚎，史朝义翻身坠马。
范阳军顿时大乱，亲兵们拼死上前，才将他从乱蹄之下抢回。
裴玉筝一击得手，毫不恋战，长刀一指，喝道：“撤！”三百玄甲骑兵如一道退潮的波浪，迅速没入夜色之中。
他们身后，火光冲天，敌营中传来惊恐的呼喊：“恒州鬼骑！是恒州的鬼骑出没了！”
城内，鼓楼之上，苏湄一身素衣，长发用一根布条简单束起。
她身后，是百余名城中的妇孺，她们搬来了门板、桌案，架起了城中仅剩的十面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