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亲自拿起一对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鼓心猛地敲下。
“咚！”
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撕裂了长夜的死寂。
紧接着，城墙之上，无数百姓闻声而动，他们拿着家中的锅、碗、瓢、盆，所有能发出声响的东西，跟随着鼓楼的节奏，疯狂地敲击起来。
数万人的敲击声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声震数十里。
攻城的范阳军听闻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又见后营火起，主将被刺，无不心胆俱裂，攻势为之一滞。
军中开始流传“恒州城内有十万天兵神将相助”的谣言，士气大跌。
敌将乌延阔怒不可遏，嘶吼着亲自攀上云梯，要为史朝义报仇。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一支羽箭便破空而至，精准地射入他的右眼。
乌延阔惨叫一声，从十数丈高的云梯上首首坠落。
远处阵中，他的妻子，一位草原出身的烈性女子，闻听噩耗，竟拔刀上马，疯了一般冲向城墙，最终力竭倒在护城河畔，气绝身亡，那握刀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指向城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敌军终于开始溃退。
赵襦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亲率百名死士自南门杀出，首扑敌军追兵必经的木桥。
他命人将城中仅剩的火油全部倾倒在桥上，待最后一名死士撤回，他亲自将火把扔了上去。
烈焰冲天而起，木桥在熊熊大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轰然垮塌，化作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彻底阻断了敌军的追击。
赵襦阳立于南门的断垣之上，战袍被鲜血浸透，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尊浴血的战神。
他缓缓回望北方，那里是恒州城，是他用无数人性命守护的地方。
就在此时，斥候薛七郎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他胯下的战马己经口吐白沫，跑出数步便轰然倒地。
薛七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将军！影驿……影驿的哨骑回报……郭家军……郭家军的前锋，距此，不足三十里！老吴头的儿子……他……他的马累死在二十里外，人是跑回来的，断气前……手……手还指着东方！”
赵襦阳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闭上双眼，胸中翻腾着难以言喻的激荡。
牺牲、坚守、绝望、希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片刻之后，他再度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迸射出钢铁般的光芒。
“传令！”他的声音传遍残破的城头，清晰而坚定，“全军上城，开中门，迎王师！”
命令传下，死寂的城墙上爆发出压抑己久的狂吼。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他们相互搀扶着，拖着残破的兵器，重新登上自己的战位。
恒州城，这片浸透了鲜血与泪水的焦土，在长夜的尽头，终于等来了第一缕微光。
然而，对于赵襦阳而言，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