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阿宫的正厅仍弥漫着羊肉汤的余香,火炬在壁龛中燃尽,留下淡淡的松脂味。地毯上的草原图腾在烛光中若隐若现,长桌上残留着陶盘与铜壶,羊奶饼的碎屑与石榴籽散落一地,诉说着方才盛宴的热烈。古勒苏姆站在厅中央,暗红丝绸礼服在烛光中泛着柔光,腰间的镶玉腰带映出细碎的光点,清丽的面容带着摄政郡主的威仪,却掩不住眼角的柔情与疲惫。她扫视李腾与商队伙计,声音温润却坚定:“阿哈兹大叔,夜深风寒,商队就进城来,在城内兵营休息吧。我已命人备好床铺与热汤,弟兄们不必露宿。”
李腾站起身,狼皮大氅在烛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黝黑的脸庞透着沙陀人的坚韧。他抱拳,嗓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疏离:“多谢夫人盛情,但商队还有行程,城外营地已备好,弟兄们习惯风雪,不敢叨扰。”他的目光沉稳,带着几分戒备,似不愿久留这温暖的宫殿。商队伙计们纷纷起身,斗篷下的锁子甲轻响,动作整齐如刀,透着军旅的干练。
古勒苏姆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未多言。她轻轻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那好,路上小心。恰赫恰兰永远是你们的家。”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宛如雪地中的红梅,坚韧而孤傲。烛光映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泪痕早已隐去,只剩对故人的眷恋与对未来的期许。
李腾抱拳一礼,带着伙计们大步离去,靴子踩在石板地上,出清脆的回响。厅外的寒风呼啸而入,吹得火炬摇曳,地毯上的图腾仿佛活了过来,诉说着边疆的苍凉。杜尼娅站在古勒苏姆身侧,明艳的脸庞透着关切,低声道:“郡主,阿哈兹大叔为何如此急着走?商队风餐露宿,何必拒您的好意?”她灵动的眼神扫过厅外,斗篷下的纤手不自觉地攥紧。
古勒苏姆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厅外黑沉的夜色,喃喃道:“他有他的打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揣测李腾的隐秘。席琳咬着唇,娇俏的面容带着几分担忧,想说些什么,却被耶尔德兹拍了拍肩,英气的笑声打破沉寂:“别多想了!阿哈兹大叔是沙陀人,骨子里就爱风雪!咱们先歇着,明天再说!”她豪迈的语气点亮了厅内的气氛,众人纷纷散去,只留古勒苏姆一人,凝视夜色,思绪如雪花般纷乱。
翌日午后,恰赫恰兰的天空湛蓝如琉璃,阳光刺破薄云,洒在雪地上,泛起耀眼的白光。城门外,商队的骆驼低吼,驼铃叮当作响,木车吱吱嘎嘎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辙痕。李腾骑在灰色战马上,狼皮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黝黑的脸庞透着果断,目光投向东南方,巴什赫部落的谷地隐在远方的雪雾中。他挥手,商队缓缓启程,铁器与香皂的包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一支沉睡的军队,悄然踏上征途。
乌尔萨推着木车,冻红的脸庞满是兴奋,嘴里哼着小调,胡茬上挂着雪粒,活像一只跃跃欲试的大狗。他低声对身旁的图兰沙嘀咕:“巴什赫部落听说羊皮便宜,咱们这趟能多换点货!”图兰沙目光沉稳,灰黑斗篷下的身姿挺拔如松,低声道:“少废话,驾好你手中的马车!”他的语气冷峻,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对此次行程别有隐秘。商队在雪地中渐行渐远,驼铃声被风雪吞没,只留下一串辙痕,诉说着他们的去向。
沙阿宫的书房宁静而肃穆,石墙上挂着织有草原图腾的挂毯,木桌上摆满羊皮卷轴,墨香与松脂火炬的清香交织。古勒苏姆端坐雕花木椅,暗红丝绸礼服换回了深灰亚麻长袍,袍边绣着藤蔓花纹,腰间束着暗红细带,肩头的羊毛披风微微晃动。她清丽的面容透着疲惫,眼中却闪着坚韧的光芒,手指轻敲桌沿,节奏沉稳,宛如战鼓前的低鸣。
库特鲁格站在桌前,灰袍挺拔,眉宇间透着精明,手中羊皮账本微微黄。他低声汇报,语气郑重:“郡主,我查过了,商队在咱们这儿买的全是粮食,没碰羊皮、毛毯。他们正前往巴什赫部落,那儿并未受灾,粮食充足。关键是,他们卖农具和工具,换来的全是粮食,这买卖根本不赚钱!”他顿了顿,鹰眼微眯,声音低沉,“我看,阿哈兹有事瞒着咱们!”
古勒苏姆目光一闪,指尖停在桌沿,清丽的面容闪过一丝探究:“不赚钱的买卖,确实蹊跷。”她低头沉思,纤手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眼中闪过对李腾隐秘戒备的揣测。书房内的火盆噼啪作响,映出她坚韧却疲惫的侧脸,宛如雪地中孤立的红梅,美丽却带着孤寂。
伊尔马兹站在一旁,身披轻甲,英气的面容透着冷静,手按腰间短刀,沉声道:“郡主,阿哈兹是主上的父亲旧部,坚决拥护主上继承沙陀族长之位,还主动告知主上回归安托利亚的消息。他们应不会与我们为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分析的光芒,“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要去见咱们要找的那伙土匪,那伙沙陀人与他们相识!”
古勒苏姆微微点头,目光如刀,刺向挂毯上的草原图腾,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决然:“若真如此,巴什赫部落或许有答案。”
“郡主,咱们真的还有必要关注沙陀部的事吗?”贾扎勒站在书房角落,裹着黑袍,灰白的丝从头巾下垂落,眼中闪过质疑。她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倨傲,透着对沙陀事务的排斥,“如今,您已离开安托利亚,恰赫恰兰才是您的职责!”
古勒苏姆目光一冷,纤手猛地拍桌,木桌轻颤,墨罐里的鹅毛笔微微一晃。她冷声道:“伊尔马兹,集结你手下三十名骑兵,全部选安托利亚跟来的老人,在沙阿宫侧门等我。库特鲁格,先去忙你的事!”她的语气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却闪过一丝隐痛,显然古勒苏姆不愿让臣工窥见,自己的内廷,在关乎沙陀事务上,已然裂为两派,而且矛盾日益激化。
库特鲁格抱拳一礼,灰袍微微晃动,退出书房。伊尔马兹点头,快步离去,轻甲的叮当声在石廊中回荡。古勒苏姆转头,目光穿过窗棂,锁定雪地中的城门,商队的辙痕已模糊在风雪中。她低声对外喊道:“德尼孜,备好马车,我们去巴什赫部落,或许就有答案。”
德尼孜推门而入,骑装袍衣勾勒出清秀的身姿,头巾下的黑随风轻晃。她恭声道:“是,郡主!要通知罗克曼集结军队吗?”她的语气轻快,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灵动的目光扫过书房众人。
“郡主,这不安全!”杜尼娅上前一步,明艳的脸庞透着关切,纤手紧握斗篷,指节泛白,“巴什赫部落路远,土匪出没,只带三十人,风险太大!”她的声音颤抖,透着对古勒苏姆的忠诚与不安。
古勒苏姆摇头,目光坚韧:“不必了,就让伊尔马兹带三十骑兵陪我们。既然与这些人和阿哈兹有牵扯,这伙沙陀人肯定和艾赛德有牵扯,就算和我们谈不拢,他们也不至于当场翻脸。如果我们带大军前往,反而彻底没谈判的机会了;而且,若我们靠追踪阿哈兹找到那些人,直接就围剿,那我们与艾赛德也真的彻底决裂了……杜尼娅,就算我真的疯了,但你肯吗?呵呵。”
哈勒麦踏前一步,黑袍下的身姿瘦削,眼中闪过不满:“郡主,您为何执意收拢这伙土匪?”她的声音尖锐,带着祭司的威严,透着对古勒苏姆决定的质疑,“沙陀人的事,与恰赫恰兰沙阿国何干?”
古勒苏姆目光骤冷,纤手紧握椅臂,指节泛白。她冷冷道:“得了!你们做好自己的事!”
“我的丈夫是沙陀族长,我收拢沙陀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只要我这里有一群沙陀人,就算艾赛德不想见我,也仍然会为了这些沙陀人来找我!等我们见了面,我就能把我们离开安托利亚的事解释清楚了。我相信,他会原谅我的。”她的声音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却闪过一抹痛楚。
“郡主,你为何一定要执迷不悟啊?”贾扎勒又说道,“艾赛德,为人轻浮,绝非良配!”
“我已随你们离开安托利亚,贾扎勒老师,哈勒麦祭司,以后请你们别再干涉我个人感情的事!”古勒苏姆站起身,深灰长袍在火光中晃动,宛如一盏孤灯,照亮她心中的执念。
就在此时,门外风声突起,仿佛有疾马掠过的回响。德尼孜推门而入,眉眼清朗,身姿修长挺拔,一身深蓝骑装剪裁利落,衬得她英气逼人。她单膝微屈,低声禀告:“郡主,车马已备,伊尔马兹带人正在宫门外候着。”
贾扎勒脸色瞬沉,拂袖而起,厉声斥道:“德尼孜!你别不嫌事大!此刻催什么?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德尼孜回眸望她一眼,眼神清冷似刀锋划冰,语气平静而森寒:“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德尼孜微微前倾一步,声音低沉,却每个字都清晰如利刃:“而且贾扎勒,其实……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到底我是武职,不归内廷管!何况你只是一个教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一直让着你,是念在咱们同为郡主的手下,不想撕破脸——可你真当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