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悠悠下班的时候,非常罕见地申请打包一份土豆饺子,拎着打包盒快乐下班。
秦淮没想到安悠悠这么爱吃土豆饺子,安悠悠虽然一向很喜欢吃云中食堂里的所有食物(在她看来这些不要钱的吃食就是员工福利),之前。。。
门开得极轻,像一片落叶贴着地面滑进来。那人穿一件洗得发灰的蓝色工装,裤脚卷到小腿,沾着泥点和锈屑。他手里拎着半截断裂的钢筋,表面布满褐色氧化斑,像是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遗物。他的脸被安全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上一道陈年疤痕,横贯肌理,像被人用钝刀划过。
林小满没问他是谁,只指了指锅边的石凳。
男人坐下时发出一声闷哼,右腿明显不稳。他把钢筋放在脚边,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短而硬的白发??那不该属于一个四十出头的人。他盯着铜锅看了很久,忽然说:“我干了二十年塔吊司机。最高那回,离地一百八十二米,风吹得铁架吱呀响,底下人像蚂蚁。”
没人接话。风穿过院子,吹动竹竿上的耳机,银灰色耳罩轻轻晃荡。
“去年工地塌了半边楼。”他声音沙哑,“混凝土砸下来前七秒,我拉了紧急制动,吊臂偏了十五度,救了三十七个工人。可事后调查说我操作不当,说‘要是按规程停机,本可避免’。可规程哪写过‘七秒内决定三十多条命’?”
他苦笑了一下:“他们解雇我,赔了三个月工资。老婆说我不该争辩,‘能拿钱就不错了’。可我心里知道??我不是机器,我是人。我在高空看得比谁都清楚,每一根钢索、每一块模板的位置都在脑子里画过上千遍。我不是怕担责,我是气……气他们把命交给我时信我,出了事却说我不是人,是事故原因编号第三项。”
林小满拾起那截钢筋,指尖抚过断裂处锯齿状的边缘。它曾承受过多少吨重力?又在崩裂瞬间释放出怎样撕心裂肺的哀鸣?
他将钢筋投入锅中。
火焰猛地一缩,随即膨胀成青白色。李哲迅速戴上耳机,眉头骤然拧紧:“我听见……金属扭曲的声音,很慢,像大地在呻吟。还有风,很大,夹杂着对讲机电流杂音:‘一号位确认!二号位准备!’然后是尖叫声??只有一个女人在喊:‘别放钩!别放钩啊??’但已经晚了……轰的一声,之后全是咳嗽,尘土落进喉咙的那种咳……”
苏晓闭眼,笔尖疾书:
>周振国,43岁,建筑塔吊司机。
>他能在暴雨中精准吊装三吨预制板,
>却无法把自己从“责任认定书”里吊出来。
>他不是失职者,
>他是最后一个看见活人站上那层楼的人。
>他每天梦见那些面孔,
>梦见自己若早两秒刹车,
>或许就能多救一个。
纸页燃起,灰烬如蝶旋落锅中。
水珠开始滴落,在青石板上缓缓延展,拼出五个字:
**你曾?望**
男人浑身一震,手指抠进膝盖的破洞里。他仰头望着夜空,喉结上下滚动,仿佛要把所有哽咽咽回肺腑深处。“我一直以为……只要不出错,就能挺直腰走路。”他低声说,“可原来错了也不行,对了也不行。只要你站在高处,所有人抬头看你,都觉得你能掌控一切。可没人看见我的手抖了多少年,没人知道我每次启动电机前都要默念一遍孩子名字??那是我活着的锚。”
张野默默起身,从灶台后取出一只锈迹斑斑的哨子,挂在铁丝网上的那种老式报警器配件。他把它放进锅里。“这是去年拆旧厂房时留下的。”他说,“当年这哨子一响,五百工人立刻撤离。它救过命,可现在没人记得它的声音。”
锅中汤水翻涌,忽有清越哨音自蒸汽中浮现,短促、急切,穿透寂静。
林小满望着锅中倒影,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塔吊要设紧急制动吗?因为人类设计的一切机械,都预设了‘人会犯错’。可社会偏偏要求某些人不能错??消防员必须冲进去,医生必须救回来,电工必须不停电,塔吊司机必须万无一失。我们把普通人推上神坛,然后因为他们流血流泪,就说他们不够神圣。”
男人终于落下泪来,不是哭,而是任泪水顺着皱纹淌下,滴在鞋面,洇开一片深色。
“我想回去。”他喃喃,“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再爬一次塔。我想站在一百八十米高的驾驶舱里,对着城市说一句:我还在这儿,我没逃。”
他走后,林晚悄悄打开直播回放,发现弹幕突然炸开:
>“我爸也是塔吊司机,三年前摔下来瘫了,村里说他‘贪财不要命’。”
>“我在工地做资料员,亲眼看到监管伪造验收报告!”
>“我妈妈是拆迁评估师,全家被骂‘帮开发商吃人血馒头’。”
她咬唇良久,最终在《烬余篇》第十五页写下新条目:
>第十五项材料:被钉在“代价”位置上的人(以沉默为引)
>使用方式:以制度缝隙中的个体为料,以公众遗忘为火候
>功效:揭示系统性风险如何转嫁为个人悲剧
>备注:没有哪一个岗位天生该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