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下令焚烧三百卷古籍,只为掩盖先祖篡位之实。”
>“如今我将此事公之于众,愿以此忏悔,求天地宽恕。”
>“望‘共语’见证。”
>??某朝史官后人,姓沈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日期,甚至连情绪起伏都几乎没有。林昭冷笑一声??这不是忏悔,这是公告。此人并非为悔而说,而是为名而说。他要的不是救赎,而是借“共语”之名,将自己的行为包装成“大义之举”。
而这封信,已在昨夜被投入桃林祭坛。
林昭攥紧信纸,疾步返回。他必须切断这株“共语”与外界的联系,否则整个系统将被污染。可当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那株被黑雾侵蚀的幼苗,竟已恢复生机,银光流转,叶片舒展,甚至比其他植株更加璀璨。而在它周围,三株新生的“共语”正缓缓破土,茎干粗壮,叶片厚实,表面浮现出奇异符文,既不像文字,也不像图腾,倒像是某种加密的代码。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根系并未与主株相连,而是独立延伸,直指桃林四角,宛如在布阵。
林昭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株。刹那间,一股陌生意识涌入脑海??冰冷、精确、毫无情感,却带着强烈的控制欲。那意识在重复一句话:
>“秩序需要净化。”
>“弱者应当被淘汰。”
>“真正的和解,是统一思想。”
这不是“共语”的语言。这是被扭曲的共鸣,是借忏悔之名,行操控之实。
林昭猛然抽手,额头冷汗涔涔。他终于懂了??“共语”本身无善恶,它只是回应“我说了,你听见了”的契约。可若有人利用这份机制,制造虚假的忏悔,再以“被听见”为名获取力量,就能反过来操控“共语”的生长方向。久而久之,这片桃林将不再是疗愈之地,而会成为一座精神控制的中枢。
他抬头望向星空,大声喊道:“苏挽云!你们能不能切断信号?阻止这种滥用?”
风停了一瞬。
>“不能。”她的声音传来,罕见地带着一丝疲惫,“我们只能观测,不能干预。这是宇宙法则。”
>“但我们可以提醒你??真正的‘共语’,从不需要证明自己正确。”
>“它只需要存在。”
林昭怔住。
存在。
不是彰显,不是传播,不是教化,不是审判。只是存在。
就像父亲埋下的陶片,十年沉默,却从未消失。就像陈砚烧掉的药方,化为灰烬,却仍在梦中重现。真正的和解,从来不在言语的华丽与否,而在那句话出口时,心跳是否真实。
他缓缓走回主株前,盘膝坐下,手掌覆在“共语”的根部。
“听着,”他低声说,不仅是对植物,也是对所有可能听见的人,“我不再替你们定义什么是忏悔。从今天起,静听院只做一件事??倾听。不评判,不记录,不传播。你们可以来说任何话,哪怕是谎言,哪怕是诅咒。但请记住,只有当你真正愿意承受说出这句话的代价时,‘共语’才会回应你。”
话音落下,主株的五片叶子同时轻轻摇曳。银光自根部升起,如潮水般扩散,覆盖整片桃林。那些被黑雾侵蚀的植株开始颤抖,符文化作青烟消散,新生的异种“共语”则一根根枯萎,化为尘土。
唯有主株,愈发挺拔。
三日后,林昭宣布关闭静听院对外通道。此后凡欲前来者,须先在桃林外静坐七日,不许言,不许书,只许听??听风,听雨,听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七日后,若仍想开口,才可进入。
起初无人理解,甚至有人怒斥他独占“神迹”。可一个月后,第一个完成仪式的人走了进来。是个老兵,满脸刀疤,双手残缺。他在“共语”前站了整整一天,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