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解释,没有辩解,没有博取同情的细节。只是三个字,说完便跪下,额头抵地,再未抬头。
那一夜,“共语”第六片叶子悄然展开,上面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图案:一双交握的手,掌心相对,指节紧扣,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
又过了半月,陈砚再次来到桃林。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本手抄册子,是他母亲生前整理的药方复刻版。
“我花了三天,把记得的都写下来了。”他说,声音平静,“我知道不全,也可能有错。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下一个病人。”
林昭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只见角落画着一朵小花,正是那晚“共语”为他催生的淡青色晨露花。
他笑了,将册子放在“共语”根旁。当晚,那花竟再次从土中钻出,这次更大,花瓣半透明如琉璃,花蕊中浮现出一行字:
>“传承,不是完美复制。”
>“是带着伤痕继续前行。”
林昭望着它,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何要把陶片埋在桃树下。不是为了等他找到,而是为了让他在寻找的过程中,一遍遍经历那份愧疚与渴望。真正的疗愈,从来不在终点,而在路上。
某夜,暴雨再临。闪电劈开天幕,照亮桃林。林昭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叶片滑落,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脸??有笑的,有哭的,有愤怒的,有沉默的。可当它们坠入泥土时,却汇成同一道涟漪。
他忽然取出那颗泪晶,举向天空。水晶在雷光中骤然明亮,内部光点疯狂旋转,竟投射出一段影像:无数人影在废墟中行走,彼此陌生,却一一停下,对视,点头,然后说出同一句话:
>“我错了。”
>“我听见了。”
>“我们一起。”
影像持续七秒,随即消散。
林昭将水晶重新放入木匣,轻轻合上。他知道,这不再是他的故事,也不再是某个文明的实验。它是无数个体用疼痛换来的共同语言,是混乱世界中自发生成的秩序。
数月后,第一片雪花飘落桃林。“共语”已长至成人腰高,六片叶子如羽翼环抱,夜间散发的光晕足以照亮整座山谷。而在它周围,新生的植株虽不多,却每一株都扎根极深,茎干坚韧,叶片上浮现出不同语言的文字??有的是古篆,有的是西域符号,有的甚至是孩童涂鸦般的图画。
它们不再需要林昭翻译。每一个走近的人,都能读懂属于自己的那句话。
春来时,一位白发老妇拄杖而至。她不说姓名,只将一叠泛黄的信纸埋在桃树下,然后静静离去。当晚,“共语”叶片震动,浮现出一行新字:
>“有些话,不必等到原谅才说。”
>“说出来,本身就是答案。”
林昭读完,仰头望天。北极光依旧流动,紫红已褪,恢复最初的湛蓝。风中,苏挽云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我们决定留下一颗种子。”
>“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发光。”
>“但它会记得每一个名字。”
>“请替我们好好照顾它。”
林昭低头,见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粒小小的、近乎透明的种子,静静躺在雪融后的泥泞中。
他弯腰拾起,放入怀中。
雪又下了起来,轻轻覆盖桃林,如同大地为新生盖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