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依旧嘈杂,皆是房门开合的声响,衙役们步履交错,低声询问,走动声在木板上沉沉回荡。
约莫半个时辰后,动静渐歇,楼下隐约传来几声叮嘱:“掌柜的,若见可疑之人,速速报官。”随后,一切归于沉寂,官府的人已然撤去。
房中重归寂静。她盘膝坐定,缓缓吐纳,呼吸随内息起伏,身心渐入空明。然而,外界的声响依旧未曾彻底散去。
隔壁房内,两名客商似仍未入睡,交谈声透过木板,隐隐传入耳中。
一个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这些蒙古人,真真是可恨。大老远跑来我大宋地界,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拐卖我大宋子民,还说什么招兵买马……”
“嘘,小声些。”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说起可恨,江陵丐帮那帮人更可恨。堂堂七十二分舵之一,居然暗中勾结蒙古人,私相授受。啧啧,难怪……”
“可不是。前些日子一夜之间,整个江陵分舵被屠个精光,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沙哑声音中带着几分快意,“事后才查出他们暗中做的那些勾当,这叫天理昭昭……”
“报应,真是报应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似在回味这件大快人心的事。
小龙女静静坐着,听着隔壁说起丐帮江陵分舵的事。丐帮,勾结蒙古……
寒风如刀,荆门城西。
破败的院落伫立在风雨飘摇之中,墙角的青苔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屋内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恍如鬼魅起舞。
尼摩星靠在墙角,那张古铜色的脸庞此刻已没了血色。
胸前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一丝丝腥气在风中弥漫。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闭着,只有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显示出这位天竺高手正在忍受着非人的痛楚。
尹克西的步伐沉重而焦躁,一下下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这位波斯商人平日里精明干练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安:“三天了,”他突然停住脚步,冷冷地道,“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潇湘子倚在窗边,目光透过破损的窗棂,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
这个道士打扮的高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那一双眼睛里却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他让我们等,自然有他的道理。”话虽如此说,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那根阴森可怖的哭丧棒。
“等?”尹克西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尼摩星苍白的脸色,“你看他还能等多久?”
正说话间,尼摩星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出,在地上洒出一朵暗红的花。
“这伤……”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等不及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轻而缓,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三人心头,令人心跳骤停。
“谁?”尹克西手按金龙鞭,目光凌厉,沉声问道。
无人应答。
他眉头微皱,几步上前,拉开院门,冷风灌入院内,带着刺骨的夜露之气。
门外,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站在黑暗中,身着玄青色锦缎长服,外罩绣有云纹的黑色披风,腰间系着玉带。
头戴乌纱幞头,幞头上镶嵌着一颗暗银色珠子,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他脸色苍白如霜,下巴光洁无须,目光幽冷,一派宫中禁卫总管的气度。
风吹过,他轻轻拢了拢衣襟,仿佛夜寒让他微感不适。那双细长的手腕从云纹披风中探出,白得几近透明,宛如凝脂。
尹克西让开身子,那人步履轻缓地走入院中,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带着逼人的阴寒。
“咱家奉命前来告知,江陵那边已派人寻你们了。”他声音柔和,却如寒风穿骨,字字犹如刀锋,令人心头发紧。
“一路向东,一路向北。”他轻轻抖动拂尘,银丝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令人不安。
“明面上说是办差,实则……”他顿了顿,唇边笑意一冷,“是冲着诸位来的。”
尹克西和潇湘子对视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戒备。
“官府正在收网呐。”他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话音刚落,他微微咳嗽一声,以手绢掩住嘴角,似因多言而不适。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