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桶的井水被车马载来。
董其伤迟了几息,此刻才停在谢清晏身后。他不安地望着那人背影。
“公子,若依连翘所说,戚白商应当……”
“——”
谢清晏漆黑瞳眸一颤。
像是从那片烧得通红的、叫他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火里醒回神来。
他上前,拉住一名宫人,将对方手中的木盆接过。
宫人抬头一愣,跟着惊声:“谢公,这等粗活怎敢劳您亲自——”
话刚过半。
那一盆水已叫谢清晏倾了他自己满身。
宫人:“!?”
董其伤反应过来,急拦:“公子!不可!”
木盆掷地,谢清晏置若不顾,以袖掩鼻,身影扑向启云殿下的大火中。
——
深秋的井水冰冷刺骨,却覆不过他几千个日日夜夜如在肺腑的窒息灼烫。
十五年前那场火,终究从谢清晏的梦魇里烧了出来,再次将他吞没。
须臾后。
“陛下到——”
太监尖锐的唱礼声,荡过烟火灼灼的启云殿上空。
踏着最后一个字音,以谢策为首,朝中皇室与高官家眷们尽数来到殿外。
望着这场大火,与站在最前的皇帝沉默不语的背影,官眷们一时慌乱,却又尽不敢高声语,只将声音压低在纷乱来往的宫人间。
“陛下,火势凶猛,万万不能再靠近了!”
随侍太监见谢策情不自禁地踏前,慌忙绕拦过去。只是甫一转过来,他就对上谢策那双发红的像要杀人的眼——
“你敢拦朕?”
“……奴不敢。”
两腿一软,随侍大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谢策脚边,老脸挂泪。
“便是为了大胤国祚,您也得保重龙体啊,陛下!!”
二皇子原本落后了一个身位,皱眉防备着汹涌的热焰。
此刻见状,他抹了抹脸,刚踏出一步,准备上前去同往常一样做个乖顺孝悌的皇子典范出来,冷不防被身后伸来的手狠狠掼在原地。
二皇子一怔,扭头:“…母后?”
宋皇后此刻神色复杂,眼神里被灼着的火光烫下难以言喻的阴沉。
她盯着面前汹涌的大火:“不能去。”
“可父皇……”
“还想坐稳你的位置,今夜就当你没带耳目唇舌出来——听懂了么?”
“……”
谢聪极少在向来性子素淡得与世无争的母后面上看到这般慑人的神情。
他迟疑了下,点头。
宋皇后攥在他袍袖上、紧得有些颤栗的手这才一抖,松开,掩垂到了凤袍广袖下。
谢聪退后回来,而同时,一道仓皇踉跄的身影从他身侧快步扑向前方——
“晏儿?我的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