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痕迹…和她掌心被铜钱边缘硌出的凹痕,一模一样!
云棠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意味。她微微俯身,一缕散落的发丝垂落,几乎要触碰到林震汗湿的额头。昏黄的灯光下,她专注凝视的侧脸线条柔和,明媚的眼眸中,此刻竟流淌着一种白芷从未见过的、深沉而复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对伤势的痛惜,有对坚韧的欣赏,或许……还有一丝被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下、那不屈灵魂所吸引的悸动。
“真是…倔得像块石头。”云棠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的东西,“伤成这样…还想着你的五虎断门,想着那些不相干的村民…”她轻轻摇了摇头,指尖的却未曾停止。
白芷蜷缩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泪水都仿佛被冻住了。云棠师姐那专注而温柔的眼神,那带着怜惜的触碰…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着她的心。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她才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那个带着“背叛”烙印的微笑者!
就在这时,云棠似乎察觉到了角落里的视线。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钉在了白芷惨白的脸上。
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刚才那点柔和怜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怎么?还在这里?”云棠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亮,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快,在这充满伤痛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小师妹不是得了师尊真传,正该闭关精进么?杵在这里哭哭啼啼,能帮他疗伤?还是能替他疼?”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狠狠砸在白芷心头。
白芷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冰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
“呵,”云棠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她站起身,将手中染血的棉布随意丢进水盆,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她走到白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绯红的衣袂带着药草和焦糊混合的气息,“瞧瞧你这副样子。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白芷的灵魂:“你为他哭?因为愧疚?因为觉得自己欠他一条命?”她俯下身,凑近白芷耳边,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清晰,“省省吧,小师妹。你的眼泪,除了感动你自己,还能有什么用?”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哭、只会愧疚、只会想着报恩还债的冰疙瘩。”云棠的目光扫过白芷冰冷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他需要的,是能真正温暖他、支撑他、让他活得像个人的…实实在在的暖意。”
“懂吗?”她首起身,最后两个字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如同最后的宣判。
说完,云棠不再看白芷一眼,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对着外面守候的弟子吩咐道:“药拿进来。再去请慕辰师兄,就说…就说是我云棠请他务必亲自来一趟,有‘棘手的火毒’需要他圣手施为。”
“是,云棠师姐!”弟子恭敬应声。
云棠侧身让开,目光最后掠过角落里那个蜷缩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素白身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云棠最后那句如同淬毒冰刃的话语。
小屋再次陷入昏暗。
只有林震压抑的呼吸声,和角落里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细微啜泣。
白芷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云棠的话,像无数根冰针,扎满了她的全身,冻结了她的血液,也冻结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冰疙瘩…只会哭…无用的眼泪…
报恩…是债…冻住的心…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心口那枚冰冷的铜钱。
冻住了。
真的,彻底冻住了。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一道温润如玉、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