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放开它!”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发颤,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住了裹着破布的刀柄。冰冷的刀柄触感传来,非但没能压下那股灼热,反而像是点燃了引线!
“妈的!找死!”癞头刘被激怒了,丢开木棍,带着两个跟班狞笑着扑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向林震的脖子!
恐惧瞬间被一种更狂暴的情绪淹没!林震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胸口那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一股无法控制的、毁灭性的热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顺着他紧握刀柄的手臂,蛮横无比地冲进了断刀!
嗤——!!!
裹刀的破布瞬间化为飞灰!
那柄暗沉冰冷的断刀,第一次在林震手中爆发出刺目的赤金光芒!刀身嗡鸣震颤,如同凶兽苏醒的咆哮!一道不受控制的、狂暴到极点的赤金色火焰刀芒,如同失控的怒龙,从断口处咆哮而出!
没有章法!没有目标!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
轰!!!
灼热的刀芒横扫而出!
首当其冲的癞头刘,连惨叫都没发出,半个身子瞬间被焚为焦炭!另外两个跟班被狂暴的气浪和飞溅的火焰扫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浑身起火,在泥地里翻滚哀嚎!
刀芒去势不减,狠狠撞在旁边的窝棚土墙上!
轰隆——!!!
土墙如同纸糊般崩塌!紧接着,火星西溅!破败的草棚、堆积的破烂、晾晒的破布……所有易燃物在接触到那恐怖高温的瞬间,轰然起火!
“着火了!快跑啊!”
“救命!!”
“我的孩子!!”
惊恐的尖叫瞬间撕碎了贫民窟黄昏的平静!火势借着风势,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那些低矮、密集、如同蚁穴般的窝棚!浓烟滚滚,烈焰滔天!无数衣衫褴褛的身影哭喊着从火海中奔逃出来,如同末日降临!
林震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柄散发着恐怖高温、赤金火焰吞吐不定的断刀。他脸上被火焰映得通红,瞳孔却缩成了针尖,里面倒映着冲天的火光、倒塌的房屋、焦黑的尸体、还有无数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那只杂毛小狗呢?他茫然地低头寻找。
只看到一小团蜷缩在角落里的、被烈焰瞬间吞没的焦黑影子。
“呕……”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林震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胸口烙印的灼烫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和一种灭顶的自厌!他亲手点燃了地狱!他成了比癞头刘更可怕的怪物!
力量…这就是烙印和断刀带给他的力量?焚尽一切,包括他自己!
“怪物!他是怪物!”
“烧死他!是他放的火!”
幸存者惊恐的目光如同利箭,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恐惧,射向跪在火海边缘的林震。
林震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他看到了那些眼神,看到了自己造成的炼狱。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而痛苦的嘶嚎,猛地抓起滚烫的断刀,转身冲进了茫茫的夜色和漫天风雪之中,如同一条被世界彻底遗弃的丧家之犬。
身后,是映红半边天的罪孽之火,和他再也无法摆脱的自厌与恐惧。
煎蛋的执念,始于一次狼狈的逃亡。
那次失控后,林震像惊弓之鸟,避开所有人烟,只在荒山野岭中穿行。饿了挖草根嚼树皮,渴了喝雪水,胸口的烙印沉寂下来,断刀也恢复了冰冷,但他心中的那把火从未熄灭,日夜灼烤着他的灵魂。他厌恶自己,更恐惧体内那头随时会失控的火焰凶兽。
一次为了躲避搜寻的官差(有人悬赏追查贫民窟纵火案的“妖童”),他慌不择路,翻进了一处高墙深院的府邸后院。那院子极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他像只泥猴,滚在花圃里,浑身是伤,饿得眼前发黑。
就在他挣扎着想找点能吃的东西时,假山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
林震立刻屏住呼吸,像野狼般伏低身体,透过花枝的缝隙警惕地望去。
假山背阴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穿着月白色的、料子一看就极好的精致小袍子,袖口和衣襟上绣着银色的暗纹。乌黑柔亮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鬏,用玉环束着。那是个小女孩,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一点粉雕玉琢的侧脸轮廓。
她手里拿着什么,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林震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后院格外清晰。
小女孩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鹿,倏地回过头!
林震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张怎样的小脸?冰雪雕琢般的精致,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最让人心悸的是一双眼睛,大而清透,却像是封着万载寒潭的水,冰蓝色的,里面没有一丝属于孩子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空洞的冷。那眼神扫过来,林震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
小女孩看到他这个浑身泥污、形容狼狈的闯入者,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惊讶,又像是…一丝了然的漠然。她没有尖叫,没有喊人,只是飞快地将手里剩下的东西藏进袖子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小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清冷。她最后看了林震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他只是花圃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然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假山后面,像一道融入月色的幽魂。
林震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小女孩刚才蹲着的地方,在冰冷的石板缝隙里,他捡到了半块没来得及藏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