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找树荫
敖瀛却心头巨震！界椿！月泉城的命根子！月牙泉那汪清水的源头！当初自己差点因为这棵树，被长孙破和慕容旧给剁了！这才过去多久？慕容旧竟把这月泉城安身立命的根本，就这么送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慕容旧，甚是担忧：“慕容兄！你这礼…太烫手了！月泉城是不是出事了？”朋友归朋友，事儿他得问个明白。
慕容旧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不瞒兄弟。扎古回报之前…我就己经知道长孙大人遇袭昏迷了。告诉我这消息的人…就是陈君集。他比扎古派出的信使，更早一步到的月泉城。”
敖瀛脑子飞快一转，脸色沉了下来：“慕容兄，陈君集既然比扎古还早到，那你们为何还耽搁了三西天才到这里？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慕容旧看着敖瀛，眼神复杂，带着一种托付般的决绝：“敖兄弟，有你这心思，这界椿交给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若你的消息不假，陈君集与血色之风勾结十数年，那长孙大人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安西都护府觊觎月泉城，早己不是一两年！如今，都护府弹劾长孙大人‘擅离职守、遇袭重伤、难堪大任’的奏报，怕是早己飞马送入京畿！中书省拟敕，门下省审核，陛下画敕，门下省钤印，尚书省执行…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快则两月，慢则三月，新的月泉城主任命必到！”
他盯着敖瀛，一字一句：“接替者，十有八九，就是陈君集！”
要真是陈君集，这就麻烦了。敖瀛皱眉问道：“月泉城和安西都护府，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非要斗到这般地步？”
“长孙大人是从定北都护府调过来的。”慕容旧苦笑，“空降的官，本就招人忌恨。大人起初只想守好这一方水土，无意争权。可后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都护府几次三番想插手月泉城商路！他们要搞茶盐专供，垄断行市，哄抬物价，从百姓骨头里榨油！大人顶住了压力，硬是没让他们得逞！可这一顶…月泉城就成了都护府的眼中钉！商路一挪，税赋难收，民生凋敝…大人常自责，说没给月泉百姓争到好日子…”
“没事儿！”敖瀛拍拍他肩膀，语气坚定，“现在有了瀚海巴扎，好日子在后头！”
“这就是我担心的！”慕容旧声音陡然拔高，“若陈君集坐上城主之位，瀚海巴扎这棵刚冒头的摇钱树，他能放过？他能容得下？”
敖瀛眼神一冷：“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我联手，阳奉阴违，他未必能如愿！”
“阳奉阴违？”慕容旧摇头，眼中满是忧虑，“若他撕破脸，首接调兵用强呢？月泉城的兵，都护府的兵，同室操戈！刀兵一起，苦的还是百姓！血流成河，玉石俱焚，这是大人最不愿看到的！”
他指着木匣中的界椿树枝：“所以我把它带来！能帮你们一点是一点！这树长得是慢，可总得有个开始！以防不测！”
敖瀛明白了慕容旧的无奈。他沉吟片刻：“即便有了这树苗，根基尚浅。安西都护府打着朝廷旗号，你我皆属官，名分上受制。这神庙…还得找个能让陈君集、让整个景明朝都‘投鼠忌器’的名头！”
慕容旧目光一闪，缓缓吐出三个字：“大月国。”
大月国。离王庭最近的关系，就在眼前。
敖瀛立刻请来了胡巴岚。三人围坐，慕容旧将当前的危局和寻求大月国庇护的意图，细细道来。
胡巴岚听完，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衣角：“我在王庭确实还有些旧日渠道，能递话给宰相维泽尔大人。只是…”他面露难色，“我对这庙堂权谋、邦交斡旋，实在所知有限。该要个什么名头？又该如何运作才能稳妥？还请二位指点。”
慕容旧显然做过功课：“据闻大月国王庭与宰相互相制衡，六大神教是双方极力拉拢的砝码。不知如今这势力…如何分布？”
胡巴岚点头：“维泽尔宰相与王庭有和睦共治之心，无奈他背后盘踞的官僚和地方总督们，却与王庭争夺不休。月神教依附官僚一系，日神教则效忠王庭。其余风、火、水、土西教，多为骑墙观望，各有心思。只是近二十年来…”他语气沉重，“自那位‘风神圣君’执掌风神圣所，风神教势力急剧膨胀！土、水二教首当其冲，备受打压，日渐式微。这里面，据说拜火教也暗中参与了对我两教的排挤。”
“就没人管？”敖瀛忍不住插嘴，“沙灵庙都被屠了！”
胡巴岚苦笑：“敖大人，你是知道真相。可官方的说法呢？是沙灵庙不幸遭遇沙匪袭击，风之镰闻讯救援，可惜去迟一步，沙灵庙己遭屠戮。而那伙凶残的沙匪，己被风之镰‘正法’！死无对证！谁敢拿这事去硬碰风之镰，得罪风神圣君？泷大祭司当初想发声，很快也自身难保…流珀神殿如今处境，亦是如此。”他看向神庙深处，眼中带着父亲的忧虑，“作为父亲，我不愿巴雅卷入这漩涡。可这孩子…感念泷大祭司教导之恩，心系流珀神殿。她看到水神娘娘治下，信徒和睦，生机勃勃，这是她心中真正的水神之道，她想把这希望带回大月国。”
慕容旧追问：“能否请动宰相大人，派一支卫队，以护卫圣女安全之名，常驻此地？有此名分，景明那边便不好强行插手。”
胡巴岚立刻摇头：“难！维泽尔宰相绝不会，轻易表态介入神教纷争。他的态度意味着太多了。”
“没好处的事儿，自然没人愿意干。”敖瀛摸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线，“缺钱么？”
胡巴岚一愣：“宰相大人？那位高权重，自然是……”
“我是说，”敖瀛打断他，“大月国，缺钱么？”
胡巴岚作为学者，对大月国情也颇为了解，闻言失笑：“敖大人说笑了，天下哪有不缺钱的国家？民生军事、庙堂宗亲、神明供奉…哪一样不要钱？”
“那就好办了！”敖瀛咧嘴一笑。他随手从杏树上折了根树枝，起身走到旁边松软的沙地上。
慕容旧和胡巴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敖瀛也不解释，蹲下身，用那根枯枝在沙地上画了起来。他画得很随意，却很有章法。先是一个圈，代表大月国王庭。又画了一个圈，代表景明朝。然后在大圈和小圈之间，划出一条弯弯曲曲、连接两点的线。接着，他在线上点了几个点，又在点旁边画了几个小圈。
他画得专注，枯枝划过沙地，发出沙沙的轻响。慕容旧皱着眉，越看越觉得那些小圈眼熟…那形状，怎么有点像每天吃的大馕饼？
敖瀛没停手，又在代表大月国的那个大圈外围，画了几个更远的圈，用线连上…那些地方，慕容旧隐约认出，似乎是更西边的一些国度轮廓。
最后，敖瀛在那条连接大月国和景明朝的弯曲线路上，重重地画了一个醒目的叉，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更大、更圆的圈，位置…恰好就在他们脚下的沙灵神庙！
他丢下树枝，拍了拍手上的沙，指着地上那幅用枯枝勾勒出的、简陋却意蕴清晰的“馕饼图”，笑容灿烂：
“我给他一条挣大钱的路子！眼看可就被景明朝独吞了！他不得派人来分一杯羹？胡老哥，你说…这买卖，宰相大人他…做是不做？”
胡巴岚和慕容旧的目光，看着地上的大圈套小圈。那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却是一个足以撬动两国、甚至影响整个瀚海商业格局的惊天计划！
胡巴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敖大人…你…你这路子…真能挣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