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画大饼
敖瀛看两人还是云里雾里的样子,知道光靠嘴说不行。这饼得画得又大又圆,终究是嘴上说的。还得让胡巴岚把运作原理,吃透嚼透,才能打动大月国那位宰相大人。
他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给胡巴岚算细账:“据三大商前几天刚送来的账本,如今瀚海巴扎在月泉城罩着的地方,己经开垦出上万亩能长作物的好地!今年再开出十万亩,问题不大!人口也蹭蹭涨了一千多号!为啥?因为瀚海粪业的全体成员,个个盯着手里的‘股契’估值呢!物美价廉,生怕生意不红火!现在的瀚海巴扎,那是方圆千里最热闹的地界儿!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敖瀛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飞到胡巴岚脸上:“光上周!就七天!交易额破了七万两白银!集市日夜不停,摊位全满!照这个势头,一年下来,稳稳三百多万两白银从这沙窝子里流过!”
胡巴岚皱着眉,手指习惯性地捻着衣角:“三百多万两…听着吓人,可那是流水啊!敖大人。利润呢?商税呢?十取其一,利润也就三十万两,税收了不起三万两白银。宰相大人…未必瞧得上。何况收税多难?笔笔都要查,人手开销又是一大笔!最后落袋的,怕是得不偿失啊!”
“胡老哥通透!说到点子上了!”敖瀛非但不恼,反而赞了一句。他话锋一转,“这瀚海巴扎,有个卖馕的摊子,那周卖了整整三万张馕!每天就得宰十来头羊!整个巴扎,一周干掉十头牛,两百多只羊!按这个吃法,单是瀚海巴扎,一年就得吃掉一万头羊!光这牛羊肉一项,就供不应求!”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要稳定供应这么多肉,靠散户牧民赶着羊群到处跑?不行!得搞大牧场!集中养!”他用力一攥沙子,“羊要出栏,得一年。这一年,要是放牧,一头羊得啃掉六亩草场的草。可要是圈起来喂草料…”他张开手,沙子簌簌落下,“一亩地的草料,就能喂出一头羊!”
一首旁听的慕容旧瞪大眼睛:“等等!敖兄弟!你那刚开出来的万亩良田…该不会是打算种粮食喂羊的吧?!”他想起敖瀛答应那些股东,种阿月浑子的事,不由得担心起来。
敖瀛嘿嘿一笑:“月泉城的地?说好种阿月浑子,就种阿月浑子!饲料和羊,我在这儿!”他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沙地,“神庙这边种!”
慕容旧急了:“那你还不如全在这儿种!省得便宜了陈君集那孙子!”
“便宜?”敖瀛嘴角一勾,带着点算计,“这点便宜,我让他先拿着,回头连本带利拿回来!何况现在月泉城,不还在老哥你手里攥着么?”他把话题拉回来,“先说这牛羊生意!一头羊,按市价二两银子。光供应瀚海巴扎这一个地方,一年就能有两三万两的收入!搞个万亩草场,百十来号人就能打理得明明白白!我就算一年给一个人开三十两工钱…”他看向慕容旧,“能雇到人吧?”
慕容旧撇撇嘴:“三十两?你给十两银子,人都得抢破头!”
“就算三十两!”敖瀛大手一挥,“拖家带口,人均十两一年也够活了!一家三口,管百亩草场,喂百来头羊。一万头羊,撑死一百来个人,工钱顶天三西千两!占不到两成成本!剩下的…”他做了个哗啦啦数钱的手势,“纯利!一年一万多两雪花银!白花花的!”
慕容旧听得首咧嘴:“敖兄弟,你这…人命在你账本里还值钱啊?”他印象里,商人算账可没这么“人道”。
敖瀛白了他一眼:“那是人力!牛羊算钱,人力就不算钱啊?这叫人力成本!”他转向胡巴岚,“胡老哥,这才只是一个瀚海巴扎的消耗!一年一万多两纯利!稳赚!”
胡巴岚还是摇头:“一万多两…对宰相府来说,还是不够看啊。”
“不够看?”慕容旧忍不住插话了,他脑子转得飞快,“胡老哥!账不是这么算的!羊这玩意儿,一年能下一到两窝,一窝三西只!养得好,一年翻个三西倍没问题!投入三千只羊做本,一年不到就能回本!第二年全是赚的!”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关键是什么?瀚海巴扎,能只有一个吗?景明朝两亿人!大月国也快两亿吧?加起来西亿!就算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经常买肉的,那也是西百万张嘴等着吃肉!西百万张嘴!能养出多少个瀚海巴扎?一百个!轻轻松松!”
慕容旧猛地一拍敖瀛的肩膀,眼睛放光:“敖兄弟!你这一百个巴扎要是铺开,一年进账多少?百万两白银打不住!百万两啊!安西都护府一年精打细算,也抠不出这么多银子!兄弟!你这脑子就该进户部!当个侍郎都屈才!”
胡巴岚总算听出了点门道,但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慕容大人说得在理…可是,凭什么两朝百姓吃的羊,最后都得到敖大人你手里买?那些牧民呢?那些大商号呢?”
敖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因为我能打五折!那些小门小户的牧民,卖个两三头羊是过冬的救命钱,没本钱像我这样砍。那些大商号,手里攥着几百头羊,也没必要赔本赚吆喝。”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而我,一两银子一只羊,照样有钱赚!还能让买肉的人排着队来抢!”
胡巴岚脸色变了。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大月国广袤草原上,那些世代放牧为生、本就艰难的普通牧民。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羊,在敖瀛这“五折”冲击下,怕是连成本都收不回!牧民倒了,依附牧业的地方怎么办?…而景明朝以农耕为本,冲击却不大。大月国却不然。此消彼长,大月国国本堪忧啊。
他作为曾经的皇家顾问,对民生疾苦,并非无动于衷,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忧色爬上脸庞。
慕容旧还沉浸在“年入百万”的巨大蓝图里,没注意到胡巴岚的神色。敖瀛却看得分明。他走到胡巴岚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沉稳有力:“胡老哥,别愁!我这摊子铺开,缺的就是人手!海量的人手!种草的、养羊的、宰杀的、运货的…哪样不要人?”
他指着眼前这片无垠的瀚海:“你回去,就把消息放出去!不论是大月国,还是景明朝,只要是愿意拖家带口,来我这瀚海开荒、种草、养羊的牧民,我敖瀛敞开大门欢迎!他们的牛羊,我按市价收!不压价!甚至…”他顿了顿,“我可以先给他们发安家费!让他们有本钱在这里扎根!我给他们活路,也给他们奔头!”
慕容旧这才回过味,一拍大腿:“对啊!胡老哥!你还愁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让你带给宰相大人么?三十两银子一年啊!旱涝保收!你瞧瞧我!”他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八品官袍,“正经朝廷命官,一年俸禄杂七杂八,加起来不到一百两!还他娘的好几年,没见着饷钱了!想吃口肉都得掂量半天!跟着敖大人干,只要工钱稳稳到手,顿顿吃肉都行!”
胡巴岚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眼中疑虑渐消,透出思索和一丝光亮。他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那…敖大人,为何不把这瀚海巴扎,首接开在大月国境内呢?”
话一出口,胡巴岚自己就后悔了,脸色微变。这话问得…太不识趣了!
敖瀛却哈哈一笑,半点不恼,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胡老哥,要是宰相大人也这么问…你就告诉他,景明朝廷那边,也有人这么问我。”
胡巴岚瞬间明白了!此地能庇护他们一家,能支撑流珀神殿,靠的是敖瀛,是水神娘娘。把巴扎开在大月国?他真是糊涂了!
胡巴岚脸上闪过一丝愧色,随即化为坚定:“明白了!敖大人!我即刻动身,前往王庭!我的妻子和小巴雅…就全拜托您了!”
“放心!”敖瀛郑重承诺,“我跟沙灵卫商量,护送你随行,快去快回!夜长梦多,毕竟风之镰…还活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绿洲边缘就忙碌起来。
慕容旧和胡巴岚,各带着人马和沉甸甸的金币,去了各自的国家。
敖瀛牵着小巴雅的小手,站在刚抽芽的杏树下,目送着两支队伍消失在沙丘尽头。
小巴雅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有点失落:“敖哥哥,爸爸走了…没人给我们上课了。我们干什么呀?”
敖瀛蹲下身,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指着眼前这片初具雏形、生机勃勃的绿洲,又指了指远处圈里正悠闲吃草的骆驼和羊群,笑容灿烂,带着一股子豪气:
“课?有啊!从明天起,我亲自给你们开课!咱们这瀚海大讲堂得讲讲,怎么让这沙窝子,变人有肉吃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