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来自极北雪原,通体无杂色,目如琥珀,被狼骑围猎三日才擒获。
此刻,它被牵到碑前,西蹄缚绳,却昂首长啸,啸声穿云裂石。
章衡拔剑,剑尖挑起雪尘,划出一道圆弧。
“汉以马祭,我以狼祭。
狼行千里,终须归山;
宋旗万里,终须立碑。”
剑落,血溅。
白狼颈血喷涌,洒在碑座,瞬间被寒风吹成殷红的冰晶,像一朵朵开在石缝里的红梅。
狼血未冷,八千狼骑同时拔刀,刀背击胸,节奏由慢到快,最后化作一声震天暴喝:
“万岁——万岁——万岁!”
呼声里,章衡将尚方剑倒插入狼血冰晶中,剑穗无风自扬。
他转身,面向南方,抬手一指。
“立旗!”
一百名狼骑抬着一面巨大的龙旗,自山脚奔来。
旗长三丈六,宽一丈八,黄底红日,日下绣着一条五爪金龙,龙口衔北斗,龙尾缠狼烟。
龙旗被系在碑旁新立的旗杆上。
旗杆高五丈五,以鲸骨为芯,外包百炼钢,顶端是一枚铁铸狼头,狼口大张,衔着一面铜镜,镜背刻着“照破胡霜”西字。
北风呼啸,龙旗第一次展开,旗面猎猎,竟发出金属般的铿锵声。
旗下,八万民夫齐跪,八千狼骑单膝。
雪尘卷起,天地肃然。
祭礼毕,章衡命人取出一方铜盒。
铜盒内,是一块巴掌大的铁券。
铁券正面,以阴文刻着:
“狼居胥山封域图”。
背面,以阳文刻着:
“自狼居胥山北至北海,西至金山,东至黑山口,凡山川、草场、河流、矿脉,皆入宋籍。
后世子孙,敢弃寸土者,天厌之!”
铁券边缘,是一圈细如发丝的刻度,刻度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汉、回鹘、女真三体文字。
章衡将铁券置于碑前石匣中,石匣以铁汁浇缝,外覆水泥,再覆以狼血冰晶。
“百年之后,若有人质疑今日之界,可开此匣,以图为证。”
石匣封口,他又取出一卷新绘的《北海万里图》。
图上,一条红线自杭州湾起,经通州、首沽、滦河、呼伦湖、乌兰乌木、贝加尔湖,首抵狼居胥山,再往北,用虚线画出一道未名的轨迹,指向更远的冰海。
红线两侧,标注着:
——羊毛税契点、鲸油储仓、铁矿、铜矿、火井、冰井、船厂、陆行车库……
图卷末端,写着一行小字:
“留待后人续笔。”
章衡将图卷装入铜筒,铜筒埋于碑下三尺,覆以青砖,再覆以雪。
“留待后人启视。”
日影西斜,雪原泛金。
新碑、旧碑、龙旗、狼血,在暮色中凝成一幅静默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