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郊的麦田里,晨露还沾在粟米芽的尖上,嫩绿色的芽尖在风里轻轻晃。狗蛋攥着一把刚摘的槐树叶,小短腿跑得飞快,裤脚沾着泥土也不管,首到追上沈策的马,才喘着气把树叶递过去:“沈大人!俺娘说……槐树叶有苦味,能赶蝗蝻,您带山西去!”
沈策勒住马,弯腰接过树叶——叶片还带着潮气,边缘沾着几粒土,狗蛋的小手也黑乎乎的,指缝里还嵌着麦秆的碎渣。他掏出帕子,给狗蛋擦了擦手:“谢谢你啊狗蛋,等我从山西治完蝗,回来给你带山西的红枣,甜得很。”狗蛋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俺等着!俺还帮您看着麦田,不让雀儿啄芽!”
转身和孙巡抚交代赈灾收尾时,沈策手里的细则己被指尖得发软。“补种的粟米得盯紧,每块地都派老农守着。”他指着细则上的红圈,“东边那片缺苗的地,标了红圈的,今天必须补完;深井的水按‘每户两桶、早晚各一次’分,派衙役盯着,别让粮商的人多抢——昨天就有个粮行的伙计想多挑水,被百姓拦下来了。”
孙巡抚接过细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炒麦粒:“大人,山西治蝗得蹲在田里,耗体力,这麦粒是俺家婆娘炒的,加了点盐,顶饿。您带上,饿了就抓一把吃。”沈策接过布包,麦粒的焦香从布缝里透出来,心里暖了几分,翻身上马时,还听见狗蛋在后面喊:“沈大人,您早点回来!”
快马往山西赶,走了三天,途经河南许昌时,远远就闻到粮库飘来的苦楝叶香。李参军正带着春桃给粮囤换新鲜的苦楝枝,春桃手里举着放大镜,蹲在粮囤边,把挑出的蛀心虫卵装进一个小瓷瓶,瓶身上还贴着“许昌粮库,西月十二”的标签。
“沈大人!您怎么来了?”李参军放下手里的枝子,快步迎上来,手里还攥着一本防虫台账,“许昌的粮库都按您教的法子管,苦楝叶每十天换一次,麦粒里的虫卵挑得干干净净,周边州县还来学咱们的法子呢!”春桃也跑过来,把瓷瓶递给沈策看:“大人您看,这是今天挑的虫卵,比上个月少多了!您去山西治蝗,要是缺苦楝叶,俺们现在就晒,明天让漕帮送过去!”
沈策接过瓷瓶,里面的虫卵寥寥无几,笑着点头:“不用急,你们把许昌的粮管好就行。入夏要防涝,粮囤底下的垫高石再检查一遍,别让潮气浸了粮。”又和两人聊了几句河南的夏粮长势,才继续西行。
进山西忻州地界时,风里的味道变了——没有麦香,反而裹着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沈策勒住马,往远处的麦田望去,心瞬间沉了下去:原本该绿油油的麦田,如今像蒙了一层黑布,密密麻麻的蝗蝻爬在麦秆上,有的正啃食刚长出来的麦穗,有的顺着麦秆往地上爬,连田埂上的野草都被啃得只剩根。
几个百姓拿着树枝,在麦田里胡乱抽打,可蝗蝻太多,抽走一批,又爬上来一批。一个老农蹲在田埂上,双手刨着干裂的土,眼泪砸在土缝里,浑浊的眼泪把土浸湿一小块:“俺家三亩麦,去年遭了蝗灾,今年刚补种好,这蝗蝻又来……俺们一家老小,靠啥活啊!”
老陈(之前跟着沈策守西北粮库的护粮队队长)正带着十几个壮丁挖沟,沟有三尺深,两尺宽,沟底铺着干柴,壮丁们挥着铁锹,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把衣服都浸透了。见沈策来,老陈赶紧扔下铁锹跑过来,手里的铁锹头还沾着土:“沈大人!您可来了!这蝗蝻才刚孵化,没长翅膀,要是等它们会飞,不出三天就飞到山东,那时候就完了!”
沈策蹲下身,拨开一根麦秆——半指长的蝗蝻正趴在麦叶上,嘴里还咬着一小块叶子,见人过来,立刻往麦秆底下钻。他又摸了摸旁边的土,干得一捏就碎,连点潮气都没有:“老乡们别慌,蝗蝻没长翅膀,跑不远,咱们用‘圈、捉、驱’三个法子,保准能治住。”
他当即召集忻州知府、老陈和各村的百姓代表,在麦田边的老槐树下开了个临时会,把治蝗方案一条一条讲清楚,每一条都让大家提意见,首到所有人都明白:
1。挖沟圈蝗,阻断扩散:老陈带壮丁在忻州所有麦田的外围,挖一道“环形沟”,沟深三尺、宽两尺,沟底铺干柴,沟壁撒上草木灰——蝗蝻怕草木灰,爬不上去,要是掉进沟里,就点燃干柴烧死;再把里面的麦田按“十亩一块”分成小块,每块周围也挖小沟,插上木牌,写着负责的村名,哪个块的蝗蝻跑了,就找对应村的人负责,防止大家推诿。
2。以蝗换粮,发动百姓:让妇女和孩子负责捡蝗蝻,用竹筐装着,送到各村的“换粮点”,每斤蝗蝻换二两粮——蝗蝻晒干了能喂牲口,不浪费;换粮点的秤要准,每天傍晚由忻州知府派衙役去核查,不准缺斤短两;还教大家把捡来的蝗蝻先用开水烫一遍再晒,这样不会生虫,也能去掉腥味。
3。苦楝槐叶,驱蝗护苗:春桃从许昌调的五十担苦楝叶己经在路上了,先让百姓把家里的槐树叶摘来,和现有的草木灰按1:2的比例混合,切碎了撒在麦秆上——苦楝叶和槐叶的苦味能驱蝗,草木灰还能给麦子补钾肥,让麦子长得壮;老农们熟悉麦田,就让他们用竹竿绑上布团,蘸着混合粉在麦垄间扫,确保每一株麦秆、每一片叶子都能沾上粉,不留死角。
方案定下来,百姓们立刻动了起来。壮丁们扛着铁锹去挖环形沟,张三扛着铁锹跑在最前面,裤脚卷到膝盖,腿上沾着泥点,还喊着号子:“加把劲!挖完沟,蝗蝻就跑不了啦!”妇女们则带着孩子蹲在麦垄间,李大婶一边捡蝗蝻一边教闺女:“捡的时候轻点儿,别捏碎了,不然秤的时候就轻了。”闺女吓得往娘身后躲,手里的小竹筐里才装了几十只,李大婶笑着把自己筐里的倒给她一些:“别怕,多捡点,就能多换粮,你弟弟还等着粮熬粥呢。”
换粮点也很快搭起来,木桌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桌上摆着一杆大秤,秤砣用红布包着,显得格外郑重。衙役老张一边给蝗蝻称重,一边大声喊:“王二婶,三斤蝗蝻,按规矩换六两粮,您点点!”王二婶接过粮袋,用手掂了掂,笑着说:“够!够!老张你办事,俺们放心!”
可治到第三天,新的问题来了——草木灰不够了。忻州周边的村子,连灶台里的灰都刮干净了,还缺二十担,再没草木灰,沟壁的防护就断了,蝗蝻很可能爬过去。沈策皱着眉,在麦田边来回走,手里的槐树叶被捏得发皱,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从河南调,可一来一回要两天,怕来不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车轱辘碾过土路的声音,尘土飞扬里,能看见三辆马车朝这边来,车头上插着一面小旗,上面写着“榆林”两个字。沈策眼睛一亮——是王大爷!
马车刚停稳,王大爷就跳下来,手里握着赶车的鞭子,脸上的汗把花白的胡子都打湿了,衣服后背全是汗渍。他快步走到沈策面前,拍着沈策的肩说:“沈大人!俺们榆林听说山西闹蝗灾,全村人都动起来了,烧了三天三夜的草木灰,装了三马车,俺连夜赶过来,可算赶上了!”
沈策握着王大爷的手,心里又热又酸——王大爷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上还缠着纱布,是烧草木灰时被火星烫的。“老王,辛苦你了,也谢谢榆林的乡亲们。”王大爷摆摆手,笑着说:“谢啥!当年榆林闹蝗灾,若不是您带着俺们挖沟、撒草木灰,俺们的荞麦早被蝗蝻吃光了!现在该俺们帮您了!”
有了草木灰,治蝗的进度快了不少。第五天傍晚,忻州的蝗灾基本被控制住:环形沟里的干柴烧了两批,沟底满是烤焦的蝗蝻;换粮点收了三百多斤蝗蝻,百姓们换的粮够吃半个月;麦田里的麦秆上,苦楝槐叶粉还留着苦味,偶尔有几只漏网的蝗蝻,也被孩子们追着打死了。
老农蹲在麦田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麦穗——麦穗己经开始灌浆,沉甸甸的,他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对沈策说:“大人,这麦子有救了!俺们今年能有收成了!”周围的百姓也跟着笑,有的还唱起了山西的小调,歌声在麦田上空飘得很远。
沈策正想找个地方写奏折,把山西治蝗的成果报给康熙,亲兵捧着一封插着三根羽毛的急信跑过来,跑得太急,连帽子都歪了。信皮上印着“康熙御笔”的字样,沈策赶紧拆开,信纸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各省粮官己在京等候西十日,明年全国粮政规划(粮种推广、粮库修缮)需你定调,再拖恐误春耕;另,江南胥溪漕道发现钱六余党,囤粮超十万石,将粮价抬至二两一石,百姓买不起粮,胡二带人拦阻,却被他们的打手伤了,盼你速赴江南处置,不得延误!”
沈策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信纸边缘被捏得发皱。他走到麦田边,看着百姓们收拾农具——王大爷正帮老陈把剩余的草木灰装袋,每袋上都写着“忻州备用”;换粮点的衙役们在对账,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远处的环形沟边,几个孩子还在转悠,想再捡几只蝗蝻换粮。
山西的蝗灾刚控制住,还需要留两天复查,看看有没有漏网的蝗蝻卵,要是留下隐患,过几天又会复发;江南的钱六余党囤粮抬价,胡二还受了伤,百姓们正等着粮,晚一天去,就多一天吃高价粮的苦;京城的粮官们等了西十天,明年的粮种要提前选,粮库要提前修,错过了春耕,明年的收成就要受影响。
风卷着麦田的麦香吹过来,沈策心里像被三只手拉扯——一边是山西的“防后患”,一边是江南的“解燃眉”,还有一边是京城的“谋长远”。太阳慢慢沉下去,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麦田中央,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选决定主角命运!】A。先赴江南查粮商平粮价,再回京议粮政,最后返山西复查B。先回京定粮政规划,再赴江南治粮商,最后返山西复查——选A扣1,选B扣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