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号夏洛克的少女轻轻咬了下棕色油亮的烟斗,说。
“薇娅·夏洛克·安塞尔?呵——”
萝尚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在邮件里看到的名字,不由得嗤笑一声,才从草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却也只是靠在了树干上,连站起来和薇娅握手的意思都没有。
薇娅却也不恼,不知道是侦探的性格使然还是有求于面前这位浸淫魔术数年的普什图女孩。
“久闻不如一见,萝尚小姐果然鹤立鸡群。”
“有话直说,找我干什么?”
“邮件里说过的……”
“看到英王国教骑士团的封头我就删掉了,安塞尔女士。”
薇娅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我是来和您一同前往夜城寻访那位新晋圣徒的。”
机敏尊贵的暹罗猫跃上看似古朴树根,翠蓝的瞳孔映出萝尚大衣下毫无掩饰的金属冷光——枪械?
咒文刻印?
抑或两者皆是。
这位从术战学系杀入研究领域的“暴君”,连呼吸都带着实验室的化学制剂混合无形硝烟的味道。
“一个仪式而已……连公爵们都动心了?而且再世圣徒的事情……二流的侦探、三流的国教骑士也配插手么?夜城的水足够淹死十个自封的夏洛克。”
萝尚的眼神和话语里露着毫无掩饰的厌恶。
薇娅只是笑一笑:“所以才需要您这样坚固的‘船锚’来当作定心丸啊!”
她弯腰注视萝尚眯起来的眼睛,胸口滑出的金怀表链缠住徘徊的猫尾,惹得黑猫下意识地炸毛咆哮。
而下一秒,她那根秘银包头的橡木芯手杖磕在松软的草地上,纯黑的暹罗猫便在两人旁边重新卧伏下来。
橡木和紫杉是英格兰魔术师们制作手杖魔具时最具本土神秘色彩的选择,而注重仪表的薇娅则在其中专门挑选了沉重坚硬的橡木芯来制作自己主要用以面子工程的手杖。
上面既能承载时钟塔的古老秘仪,又比少女其人本身更符合国教骑士团的肃杀美学。
萝尚定定地看向薇娅,似乎被少女这身考究的行头感染,被说服了几分。
“双向文件呢?”
“好,我再发给您一份……呃……”
“没看到。哦——在黑名单里。”
萝尚把薇娅的邮件账号拉出黑名单,认真看了一遍她发过来的文件,确认挑不出来刺后就立马站起身子。
“我们走吧。”
“这么快吗?我是说……要不要做点准备什么的?”
萝尚上下打量了一下薇娅·安塞尔。
“一天时间。”
伦敦的雾从未真正散去,就像时钟塔的秘密从未向凡人敞开。
那片被幻光笼罩的草原上,羊群啃食的或许不是青草,而是某位“演奇术者(Thaumaturge)”遗忘的咒文残片。
风掠过草尖,带起一阵涟漪般的魔力波动,惹得来自皇室赠予的暹罗猫竖起耳朵——它向来讨厌这种故作诗意的虚假安宁,比故国更加讨厌。
一天后,庄园中的高塔。
那座四方高塔从原野上拔地而起,像一柄被岁月锈蚀的青铜剑刺穿此方幻想,无言的剑锋直指混沌的天穹。
褪色的米白墙体早已被现世的风雨侵蚀,木与瓦被浸染成黄昏色的斑驳淤痕,砖石缝隙间蜷缩着几个世纪的苔藓与尘埃。
周遭的欧式宅邸低伏如虔诚的使徒,而它只是沉默地矗立,将尖顶刺入云层,搅碎所有试图靠近的飞鸟与流岚。
塔身层叠向上收束,如同一叠被神祇遗落的黄铜齿轮。最高处,四面钟盘高悬于虚无,同时俯瞰着此片幻想乡和现实的世界。
那便是连接现实世界和时钟塔学园里世界的孤塔——在世的奇迹实体“时钟塔(Horologium)”。
时钟塔上四面钟盘上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哪怕只是伦敦的普通市民,也知道分别其中三面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