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琢光又眨眨眼。
得到了李琢光肯定的答案,女孩松了口气:“那我慢慢说,你如果感到不舒服就张嘴。”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砖块,李琢光不认得,但她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句「好落后的科技」。
“我叫■■■,你叫李琢光,你在一个月以前昏迷,在你昏迷以前,你是我的舍友。”
■■■?
这是什么东西?
女孩在说起自己的名字时,她的口型被一团彩色的信号条遮蔽,声音也像信号不好一样变成一阵杂音。
自己这是在真实世界吗?
“入学以来,你一直在帮助我,我特别感谢你,在一个月前,我拿到了奖学金,就想着请你吃一顿饭……
“我订了一家餐厅,大厦里十几楼的那种私房菜,我先到那儿点菜,等了你很久,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你从窗外掉了下去。”
李琢光眯起眼睛,呼吸起伏打在被褥上,她自己的胸膛比周围的温度都要炙热。
从十几楼掉下去,她居然还能这样全须全尾?
她抬起左手,用指腹去够手腕,够到一半忽然觉得奇怪,因为自己的手腕上空无一物。
“我后来回家才知道,原来你还住在我家隔壁,是我的邻居,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小区那边有个变态跟踪狂被抓了吧?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女孩完全没有再提起十几楼掉下去的自己为什么没变成一滩烂泥,她好像对这件事也完全没有感到奇怪。
李琢光想问,可她说不了话,她感到无法抵御的困倦,手背上的针眼有点痛,可能是吊瓶的速度太快。
四百六十六,四百六十七。
「你想要的答案在里面。」
在她彻底要睡着的前一秒,耳朵里忽然听到一句熟悉的低语,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左手下意识地回抽了一下。
女孩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惊讶的视线与李琢光在空中相撞:“你有力气了吗?”
女孩的表情似乎是纯粹的惊讶,李琢光却无端感受到一阵寒意,她在女孩瞪大的双眼里看到对方在一点点缩小的瞳孔,在对方扬起的眉毛里看到几条似是往相反方向不听话的眉毛。
女孩的样子给李琢光一种她在模仿惊讶的感觉。
模仿惊讶?为什么要模仿?难道不是她自己说的话更让人觉得有点问题么?
李琢光的思绪停顿了一秒,洪流冲碎堵路的巨石,以前所未有的顺畅开始思考。
李琢光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可以说出话了:“呃……”
她没有说很多,而是像之前那样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女孩的表情缓缓恢复正常,她背脊松弛下来,继续说:“你一直在帮助我,我特别感谢你,对了,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哦,对,小区里有个变态跟踪狂被抓了,你知道吗?这里是监狱,我们都是未来的死刑犯,惩罚我们的方法就是抽干我们的氧气。”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李琢光维持着平静的呼吸和倾听姿态,视线移开,埋在被子里的脚腕偷偷活动、弯曲,确认自己的腿部肌肉没有萎缩得太严重,她感觉自己恢复了大半活力。
如果逃跑……应该可以成功。
“氧气要怎么抽干,你知道吗?首先要把海洋和阳光放在一起炒菜,可以拿泡泡当调料,西蓝花也可以,然后放入一碗可有可无的炒酸奶……”
五百六十六,五百六十七。
李琢光抬眼看了看葡萄糖输液袋,刚换上的新袋子,还剩一大半。
如果直接把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应该会流很多血,但是没关系,右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触感,痛也不会痛到哪里去。
“我一点都不接受这杯水,这杯水想杀死我,你明白这种感受吗?感受,嘿,这个词真酷。”
一切就绪了。
她慢慢弓起膝盖,被子支起一座小山,她歪着头,轻声对滔滔不绝的女孩说:“水。”
“你想喝水?可水想杀死我。”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李琢光看,她的表情不算生气,也不像厌恶,倒像她的表情库里没有能应对当下情况的选择。
李琢光在护工喂下两口水以后,喉咙已经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疼痛,她能缓慢地说一些话:“那我,替你,喝完。水,就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