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子珊点头:“现在我知道了,我们从未孤独过。只是以前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李昭笑了,笑得像个少年。“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们花了百年发展科技,试图向外发射信号,结果真正打通联系的,却是奶奶纳鞋底时哼的那首童谣。”
一阵沉默后,他又轻声说:“我快走了。但我请求你一件事??如果哪天你收到我的‘回信’,别惊讶。”
“什么意思?”大子珊转头看他。
“我已经让AI采集了我的脑波模式,嵌入织语网络。当我生命终结那一刻,意识会顺着情感频率扩散出去。也许某一天,某个孩子会在编织时突然哼起我小时候最爱的歌;也许某个陌生人会在雨天莫名想起一个名字,然后默默织一条围巾寄往远方……那就是我回来了。”
大子珊握住他的手,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三个月后,李昭安详离世。
葬礼很简单,只有少数亲友到场。但在他闭眼的瞬间,全球十三个热点城市同时降下了“织屑雨”。这一次,织屑不再是透明纤维,而是呈现出淡淡的银灰色,落地后形成短暂的符号图案??经分析,正是《低语者之书》中记载的“告别之语”。
更奇怪的是,新加坡一家孤儿院的孩子们集体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白发老人坐在星空下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只火星纹理的小熊,轻轻拍着一个婴儿入睡。孩子们醒来后,自发用碎布拼出一幅巨大的挂毯,上面只有一个词,用各国文字层层叠叠写着:
>**“安心。”**
大子珊收到照片时,正在教一群孩子辨认桑叶上的露珠形状。
他看着那幅挂毯,久久不能言语。直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拉他衣角:“老师,我昨晚梦见一个老爷爷,他说让我告诉你??‘钥匙还在转’。”
他猛然抬头。
就在那一瞬,B3层的能量监测仪自动启动,显示出一段异常波形:频率13。7Hz,持续十三秒,随后戛然而止。系统标注为:“未知来源,情感强度评级:S级。”
他知道,那是李昭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继续流淌。
十年过去,东阳村成了世界公认的“心灵共振圣地”。每年春分,仍有数万人前来朝圣,带着自己的手工制品,在桑林中静坐一夜。虽然光河再未降临,但几乎每个人都声称,在午夜时分听见了某种声音??有时是婴儿啼哭,有时是老人咳嗽,有时只是轻轻的一声“嗯”。
科学家无法解释,只能归因于集体心理暗示。但大子珊知道,那是“他们在听”。
他也老了,背驼了,耳朵也不太灵光。但他依旧每天坚持去“安静的手”课堂,教孩子们最基础的穿针引线。
“为什么要学这个?”有孩子问他,“现在机器都能绣出世界上最复杂的图案了。”
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早已褪色的麻布,上面那个蓝色十字结依然清晰可见。
“因为机器不会心疼。”他说,“当你为一个人织东西时,你会怕线不够长,怕针脚不匀,怕他冷的时候还没做好。这份‘怕’,才是真正的密码。宇宙听得懂的,从来不是完美,而是真心。”
那天傍晚,天空忽然泛起一层柔和的紫光。
不是光河,也不是流星,而是一种缓慢扩散的辉晕,如同蚕茧被轻轻剥开。B3层的仪器疯狂报警,数据显示地脉能量正以指数级上升,源头仍是地下三千米,但这次载波形态不再是摇篮曲,而是一段对话式的旋律??前半段是地球发出的织语节奏,后半段则是遥远星域传来的应答,音调略显生涩,却充满尝试的诚意。
大子珊站在桑林中央,双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对方终于学会了“说话”。
他立刻召集全村工匠,下达指令:“准备‘共织仪式’??以全村之力,织一面‘心网’,回应他们。”
没有质疑,没有迟疑。男女老少纷纷拿出工具,从最简单的麻线开始,一针一线,围绕桑树搭起一座直径百米的巨大丝网。网眼大小不一,颜色混杂,甚至有些地方打了补丁,但它整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和谐感,就像千万颗心跳汇成的图腾。
子时整,丝网完成。
大子珊点燃一支由桑枝制成的火把,缓缓走向网心。火焰映照在他的脸上,皱纹如沟壑般深刻。他举起火把,轻声道:
“我们曾经害怕孤独,所以拼命向外喊话。
后来我们学会倾听,才知道你们一直在等。
今天,我们不求答案,不求相见。
只想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