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独自步入塔中。
阶梯漫长,仿佛通向地心。途中壁画浮现,描绘着历代“代天者”的诞生仪式:婴儿被置于铜鼎之中,头顶插入玉蝉,鲜血染红经文;少年跪拜九柱,接受金牌烙印;女子割腕献祭,换取预言之力……每一幕都残酷得令人窒息。
直至底层,一间圆形石室显现。中央石台上,一人盘膝而坐,周身缠绕铁链,面容被黑布覆盖,胸口插着半枚断裂的玉蝉,正微微发光。
晚余颤抖着走上前,掀开黑布。
那是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更加苍白,眉心有一道金色裂痕,似曾燃烧过灵魂。
“哥……”她哽咽。
男子睫毛微动,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有星辰流转。
“妹妹……”他声音沙哑如千年风沙,“你终于来了。”
“他们为什么囚禁你?”
“因为我拒绝成为工具。”他苦笑,“他们想让我接收全部记忆,成为‘永恒代天者’,但我反抗了。于是他们剜去我的记忆,封印我的意识,只留下本能等待血脉召唤。”
晚余握住他的手,冰冷如石。
“我能救你吗?”
“能。”他凝视她,“但代价是你的一部分生命。这是我们血脉的契约??共享灵魂,共承重量。你若愿分我气息,我便可醒来;否则,我将继续沉睡,直至腐朽。”
晚余没有犹豫。
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他眉心裂痕之上,同时将闻道铃置于两人交握的手间,低声念道:
>“同根共生,同命相连;
>我之所见,即汝之眼;
>我之所痛,即汝之心。”
刹那间,铃声大作,玉蝉残片爆发出刺目光芒。铁链寸寸断裂,男子身体剧烈抽搐,金色裂痕逐渐弥合。而晚余感到一股炽热从手掌蔓延全身,仿佛有人在抽取她的骨髓与记忆。
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童年山火、父亲诀别、慧觉垂死微笑、阿芜被绑、贡院焚牌……最后定格在风筝飞入云层的那一瞬。
当光芒散去,男子缓缓站起,身形挺拔如松。他低头看着恢复自由的双手,轻叹一声:
“三十二年……我回来了。”
晚余瘫坐在地,虚弱不堪,却仍笑着抬头:“欢迎回家。”
男子俯身扶起她,目光温柔:“你说要把这片土地治好,才能来找我。但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他拾起地上断裂的玉蝉,将其与晚余带来的完整玉蝉并置。两物接触瞬间,竟自动融合,形成一枚全新的玉蝉??尾端展翅,熠熠生辉。
“这才是完整的‘锁魂之钥’。”他说,“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回应真正的守护者。”
就在此时,塔外传来巨响。
陆沉的声音穿透石壁:“先生!裴世衡消失了!城中黑袍人开始自焚,红雾正在扩散!他们说……‘主已归来,末日将启’!”
晚余强撑起身,望向哥哥。
他负手而立,眼中星河翻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既然他们想看神迹……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抬手一挥,整座古塔轰然崩塌,沙尘冲天而起。待烟尘落定,原地只剩一座巨大八卦阵纹,中央竖立着一根石碑,上书四个大字:
**代天已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皇宫,佑安帝正在批阅奏章,忽然案头烛火无风自灭。他抬头望向窗外,只见紫微星黯淡无光,一颗流星划破长空,坠向西北。
他猛然站起,手中朱笔落地,喃喃道:
“结束了?还是……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