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外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是……是啊。”我赶紧点头,配合着我“衣冠楚楚”的IT精英形象,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一个紧急的bug,额,就是单位紧急的维修工作,没办法。让外公外婆久等了。”
“哎,小林哪里话,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外公在旁边发话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小林啊,身体是本钱。蓉蓉说得对,等会儿得多吃两碗。”
“就是就是!”外婆笑着彻底被哄过去了,“哎,都站着干啥,都进来坐。我去看看灶上的汤。”
“外婆,我来帮您!”惠蓉立刻卷起袖子就要往厨房冲。
“哎,你别动!”“站住!”外公和外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喝住了她。
外婆一把将她推了出来,嗔怪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手,是来沾油烟的吗?再说了,你懂什么火候。去去去,回你房间坐着去,老头子可没少帮你打扫。去给你老公介绍介绍,马上就开饭了!”
“就是,你说蓉蓉这小妮子,阿锋每次来都是让我们在外边招待,难得也看看咱们蓉蓉的住处嘛。”外公也笑着附和,“老太婆的厨房,可是‘闲人免入’。我去给她打打下手就行了。”
“外公——”惠蓉还要说什么。
“去吧。”外公摆了摆手,一种属于老教师的温和权威容不得我们的拒绝。
外公外婆转身进了厨房,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老头子,快来,那盘腊肉给我端过来要炒了!”
“你陪陪蓉蓉。”外公对我摆摆手,背影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看着惠蓉,她还保持着那个挽起袖子准备冲进厨房的姿态。
那个“完美孙女”的笑容凝固在她的嘴角。
一秒、两秒,我看到她的肩膀开始抖,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栗,就像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快要被冻僵时身体本能的挣扎。
她在害怕。
被“亲情”压下去的恐惧和愧疚,在她即将要面对“那个房间”的这一刻涌了回来。
“惠蓉。”我低声叫她。
她微微一抖。
“老公,跟,跟我来吧……我们回房间……换件衣服。”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那扇小一点的木门。
惠蓉的手握在门把上,一个已经被磨得发亮的黄铜把手。
足足三秒钟,她没有拧动它。
然后像是在执行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一样,猛地一拧。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的的“陈旧”气味从门内里涌了出来。
惠蓉的身体在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明显地向后缩了一下。但她还是走了进去。
我也跟了进去。
一间很小的房间,大约只有十二三平。
打扫得还算干净,阳光从一扇老式木框窗户里照进来,投射出空气中飞舞的些微尘埃,完全不像十多年没住人的样子。
这里……是惠蓉的闺房,是我过去十年几乎未曾踏入的场所,往日过年探亲,她总是推着我在餐厅和客厅来回奔忙,我甚至没来得及停下来思考这间屋子的存在。
这是她离开这个小镇去读高中之前,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停在了她十五岁的那一年。
墙壁是泛黄的白色墙灰。
正对着门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
不是她现在更喜欢的钢琴大师,而是一个10年左右走红的酷酷情歌王子,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微分,笑得无比“健康”。
海报的角用透明胶带粘着,已经老化卷边了。
靠墙是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铺着竹席,叠着一床被子。被套的花色……是那种巨大卡通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幼稚图案。
床的对面是一张木制书桌。
书桌上摆着一个玻璃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