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驿使策马疾驰而来,滚鞍下拜:“启禀民声卿!南境三州突发‘回声疫’!百姓莫名重复他人言语,如同失魂,已有数百人因此自残或跳河!”
阿禾脸色一变:“又是声波操控?”
“不像。”驿使喘息道,“医官查验后发现,患者耳道内并无玄音石残留,但他们脑中竟自行生成了一种类似共振的结构,仿佛……他们的记忆被强行唤醒,并与某种集体悲鸣同步。”
李昭目光一凝:“回音谷的影响,扩散了。”
众人即刻启程南下。途中,明心取出共心器检测,却发现全国范围内已有七处出现异常声频波动,频率竟与当年望归村屠杀最后一刻的哀嚎完全一致。
“不是技术复现。”她声音发紧,“是情绪共鸣。当足够多人经历相似的创伤??压迫、失语、亲人离世??他们的痛苦会自发形成共振,就像雨水汇入暗河。”
赵铮皱眉:“也就是说,静默工程虽毁,但它的‘土壤’仍在。只要还有人不敢说话,那段历史就会不断重演。”
李昭望着窗外飞逝的山野,忽然道:“我们要建学校。”
“什么?”阿禾侧首。
“不是书院,不是衙门,是真正的学堂。”李昭语气坚定,“教孩子识字,教他们表达感受,教他们分辨真假情绪。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哭可以,怒可以,怀疑也可以。最重要的是??教他们如何倾听。”
阿禾怔住。
她想起自己幼时,母亲被押赴刑场前的最后一句话:“阿禾,记住,语言是灵魂的指纹。”
而现在,这片土地上有太多孩子的指纹,从未被印下。
十日后,第一所“真言塾”在南境灾村开课。教室由废弃粮仓改建,四壁刷白,墙上挂着大幅画卷:左边是万人坑中的枯骨,右边是今日孩童手拉手唱歌的模样。中间一行大字:
**“你说的话,决定你是谁。”**
李昭站在讲台前,面对三十双清澈又怯懦的眼睛。
“今天我们不写字。”他说,“我们练习发声。”
孩子们面面相觑。
“跟我做。”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啊??”
孩子们迟疑着,一个接一个模仿。
声音杂乱,有的尖锐,有的微弱,有的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但李昭笑着鼓掌:“很好!这就是真实的声音,不怕难听,不怕错,只怕不说。”
课至中途,一个小男孩突然放声大哭。他捂着耳朵,浑身发抖:“我爹娘天天吵架……他们说我要闭嘴……不然就不要我了……”
全班寂静。
李昭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你现在可以说出来,这里没人会惩罚你。”
男孩抽泣着抬头:“我……我不想安静……我也想说话……”
“那就说。”李昭轻声,“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男孩哽咽良久,终于挤出一句:“妈妈……我想你抱我一下……”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声响。几个女孩悄悄抹泪,一个瘦弱的女孩举起手:“先生,我奶说我话多惹祸,把我舌头咬破过……我现在……还是不敢大声……”
李昭心头一揪。
他环视全班,缓缓道:“从今天起,这间屋子,只许讲真话。谁若因说话受罚,我就去找他家长理论。实在不行??”他笑了笑,“我就把他的铜牌摘了,让他也尝尝当‘不存在的人’是什么滋味。”
孩子们哄笑起来,恐惧悄然退去。
放学时,夕阳洒满田野。孩子们排成队列走出校门,每人领到一块特制铜牌,背面刻着一句话:
**“我的声音,属于我自己。”**
当晚,阿禾巡视各地民声塔传来的记录,忽然发现一段异常音频??来自西北边陲小镇,一位盲眼老妇整夜喃喃自语,内容反复只有四个字:“我还听得见。”
技术人员调取背景声谱,震惊地发现,在她屋外风声之中,竟隐藏着极其微弱的合鸣现象??方圆十里内,至少有二十三人同时梦呓,内容各异,却节奏统一,宛如一场跨越时空的合唱。
“这不是病。”明心分析后断言,“这是一种觉醒的前兆。他们的潜意识正在突破封锁,试图重建连接。”
赵铮苦笑:“我们拆了机器,却拆不掉人心中的牢笼。”
李昭却眼中发亮:“正因如此,才更要坚持。机器能控制十年,二十年,但只要留下一颗种子,百年后也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