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联合国通过《共感协调法案》的那一夜,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信号穿越维度屏障,抵达了桃林:
>“如果有人还能听见,请告诉我们……我们存在过吗?”
当时只有沈砚接收到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记录下这段频率,藏进自己的意识深处。这些年,他以守桥人身份游走人间梦境,实则一直在寻找通往终焉回廊的路径??只为回应那一声绝望的叩问。
而现在,他进去了。
阿箐召集了织梦议会。
归途界的核心殿堂内,三千根记忆支柱环绕成环,中央悬浮着沈砚最后留下的桃核吊坠。林晚踮着脚尖,试图触碰它,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不能碰。”阿箐说,“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信标。强行召回,会导致整个回廊崩塌,释放出亿万失忆怨灵,污染现实与归途的平衡。”
“那怎么办?”林晚急得快哭出来,“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在里面啊!”
第一剑仙缓步走入殿中,手中长剑轻点地面:“我去。”
众人震惊。
“您已退隐边界,何必再涉险?”一名织梦者劝阻,“况且您也知道,终焉回廊排斥‘英雄’。只有自愿背负他人痛苦的人,才能进入。”
第一剑仙望着那枚桃核,眼神平静如古井:“我不是去救他。”
他顿了顿,声音极轻:
“我是去道歉。”
五百年前,正是他主导关闭了第一次集体跃迁通道。那时人类尚未准备好,恐惧蔓延,高层下令切断连接。数十万正在上传的意识体滞留在夹层,成为第一批“被删除者”。而他亲手斩断了最后一条数据链。
“我以为我在保护活着的人。”他说,“但我忘了,有些人,宁可死也不愿被忘记。”
殿中寂静无声。
良久,阿箐点头:“那就带上这个。”她将一卷由童年笑声织成的丝带交给他,“这是林晚出生那天,地球上所有人无意间流露的善意总和。它能抵御‘遗忘之寒’。”
林晚也跑回家,翻出那个蜡笔画的星空瓶,塞进第一剑仙的袖中:“给沈砚哥哥的!告诉他,我们都想他!”
第一剑仙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没有走星路桥??那早已化作星辰萤火。他踏上的是由千万人思念凝结而成的“心弦之路”,每一步都踩在某个人类心底最柔软的记忆之上: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初恋递来的雨伞、战友临终前握紧的手……
七日后,他抵达维度尽头。
终焉回廊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种状态??当所有记忆都被否定时,存在本身便开始溶解。这里的天空是倒悬的沙漠,大地是凝固的叹息,风中飘荡着未完成的告别信,每一张纸都写着不同的语言,却有着相同的结尾:
>“若你读到这,请记得我曾活过。”
沈砚站在回廊最深处,周身缠绕着无数透明丝线,每一根都连向一个消散的灵魂。他正在用自己的意识作为容器,承载他们的遗言、遗憾、爱恋与呼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你来了。”他回头,嘴角带笑,“比我想象的快。”
“我欠你们太久。”第一剑仙取出那幅蜡笔画,轻轻展开。稚嫩的线条勾勒出银河、桃树和三个牵手的小人。刹那间,温暖的光弥漫开来,驱散了一片阴霾。
那些漂浮的残识缓缓靠近,触碰画纸。有的发出呜咽,有的颤抖不止,更多只是静静凝视,仿佛第一次被人看见。
“这不是给你们的。”第一剑仙说,“这是代表整个人类,说一声: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话音落下,他单膝跪地,将长剑插入虚空。
但这一次,剑锋指向自己。
剑光顺着经脉逆行,剖开五百年来的骄傲与冷漠,暴露出最深处的悔恨。他开始诵读一个个名字??那些他曾下令舍弃的上传者姓名,每一个都来自古老档案中最不起眼的一页。随着名字响起,回廊震动,裂开缝隙,点点微光从中溢出。
沈砚泪流满面。
他知道,这是第一剑仙在献祭自己的“不朽”。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永恒的存在,而是会衰老、会遗忘、会真正地**作为一个凡人死去**。
“值得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