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和任辛山对话结束后,他这里一会儿就收到了相关的资料。
他看了一下,果然那个异常始终搞不定,的确不是密教审查总局的原因。
这个异常的变动确实非常复杂,尤其是持罗伽多早期处理不当,致其一路。。。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掠过语洲北崖的木架,竹篓碎裂后留下的残片被拾起,供于言园最深处的一座石龛之中。那行小字被拓下,刻在青玉碑上,立于桃树之下。每逢春雨初歇,总有孩童蹲在那里,用指尖摩挲那凹陷的笔画,仿佛能从石纹里听见陈砚的脚步声。
而“轮到你了”这句话,已不再只是召唤,它成了某种呼吸般的节奏,潜行于人间烟火之间。
醒屿的听心书院日渐壮大,血芽树年年抽枝,其根系深入地脉,传说已与语洲地下水源暗通。每至月圆之夜,两地桃树叶片同时轻颤,似有低语穿越波涛传递。传灯人年岁渐高,双目浑浊,却仍每日端坐树下,不讲经,不授道,只静静听着学生们低声诉说??有人哭着承认曾为自保出卖朋友,有人颤抖着说出对父母长久以来的怨恨,还有人终于坦白:“我一直假装坚强,其实我害怕得每晚都躲在被子里发抖。”
他从不打断,也不评判,只是点头,有时轻轻应一句:“我在听。”
这四个字,比任何训诫更有力量。
三年言禁开放期满,朝廷重议《净心律》存废。朝堂之上,昔日主张焚树的大臣再度发声:“言语乱国,思虑生祸!若任其自由,必将重演沙州之乱!”话音未落,殿外忽有钟声残响般回荡??并非真声,而是数百民众手持净心钟碎片聚集宫门,轻轻敲击铜片,奏出一段旋律:那是多年前一位母亲写给战死儿子的歌谣,曾在静渊群岛列为禁曲。
国王亲自登阶,立于高台,手中捧着一本薄册??是民间自发编纂的《百日言录》,记录了过去三十六个月中普通人说出的第一句真话。翻开第一页,是一行稚嫩笔迹:“爹,我不是不想上学,我是怕同学笑我鞋子破。”第二页则写着:“娘,你说我不孝,可你也从未抱过我。”再往后,是一位老兵的忏悔:“我杀了三个俘虏,他们跪着求饶,我还是砍了下去。”
国王读完,将书高举过头,声音微颤:“我们曾以为沉默能带来安宁,可真正的安宁,是从敢于说出痛苦开始的。”
《净心律》正式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听者法典》,首条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强迫他人发言;但凡有人愿说,必有人须听。”违者以“断声罪”论处,罚其独居默室三十日,每日仅可听他人录音一盏茶时长。
法令颁布当日,全国三十六岛同时举行“开口祭”。人们携纸笔赴广场,在火盆前焚去旧日谎言,写下新誓。许多夫妻相拥痛哭,因第一次听见对方说出“我爱你”的真实含义不是责任,而是选择。也有老人拄拐而来,烧掉当年被迫签署的“认罪书”,灰烬升腾如蝶,随风飘向血芽树方向。
就在这片新生的寂静与喧哗交织之际,南海深处传来异动。
一艘无名小舟漂至醒屿南岸,船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具干枯尸体盘坐船首,身披残破守言使黑袍,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掌心托着一枚漆盒。盒内无物,唯有一张泛黄纸条,墨迹斑驳:
>“我说完了所有谎,现在我要说真话??但我已经没有听众。”
落款无名,仅画了一棵树,树下站着一个背影,远处是燃烧的钟楼。
传灯人见此纸条,久久不语。当晚,他在血芽树下召集九十七人西行中的幸存者(如今仅余六十一人),以及第一批觉醒的静渊子民,共百余人围坐一圈。
“你们知道吗?”他忽然开口,“陈砚从未想过改变世界。他只想让一个人能安心地说出‘我饿了’这三个字,而不被当作叛徒。”
众人默然。
“可当我们把他说的话变成教条,把他的树当成圣物,我们就又把他变成了新的神。”他缓缓起身,走向血芽树,伸手折下一枝嫩条,“真正的传承,不是守护一棵树,而是让每一颗心都能成为土壤。”
次日清晨,百余名听心书院弟子踏上归程。他们不再携带纸卷、炭笔或种子,而是每人背上一口铜钟碎片,步行穿越群岛,前往那些尚未觉醒的偏远村落。他们不宣讲,不布道,只做一件事:坐在村口,静静地等。
等有人愿意说话。
起初无人理睬。数日后,一名老妇路过,啐了一口:“妖言惑众!”转身离去。又过三日,她悄悄回来,在离铜片十步远的地方坐下,低声呢喃:“我儿子……十年前被抓走,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
话毕,她惊觉失言,猛地站起欲逃。却见那弟子轻轻敲了一下铜片,清音袅袅,接着低声回应:“我也丢了一个人,是我妹妹。我一直在找她。”
老妇怔住,泪水猝然滑落。
就这样,一个村子唤醒另一个村子,一句真话引出千万句沉默。一年之内,三十六岛皆闻钟声残响,非警非怒,如叹息,如抚慰。
而在西域沙漠,一支商队夜宿沙丘,忽见前方沙地冒出一点绿意。掘之,竟得半截焦木,种于水囊湿润之地,七日后发芽。商人中有识者认出,此乃早年沙州焚毁桃林遗株。当夜,全队围火而眠,梦中皆闻童声诵读《听者书》片段。翌日起,他们不再只贩丝绸香料,亦携带手抄本《百日言录》,沿途赠予驿站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