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沈无尘闭上眼,“我的命格早已破碎,山河鼎的金光只能吊住最后一口气。现在,我把这口气还给你??作为容器,承载你的意志。”
“你会彻底消失。”洛川说。
“但我不会被遗忘。”他睁开眼,望向远处训练场上仍在练习吹笛的孩子们,“你看,他们已经开始说了。‘我记得’这三个字,已经在风里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透明,皮肤下浮现出无数金色纹路,那是记忆本源即将崩解的征兆。帝异冲上前想拉他,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
“别拦我。”沈无尘回头看他,“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住了,你要替我继续教他们吹笛。”
帝异双拳紧握,眼中怒火与悲恸交织:“你凭什么把一切都扛走?!我也能做更多!”
“因为你活着。”沈无尘微笑,“而我,早就该死了。十年前,二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我只是借来的命,多活一日,都是恩赐。”
洛川的魂影缓缓降落,与沈无尘相融。那一瞬,天地寂静。
然后,一声清越的笛音响起。
不是骨笛,而是玉笛??通体莹白,由沈无尘的骨血与洛川的魂光共同凝结而成。它悬浮于空中,自动飞向训练场中央,落入一名小女孩手中。
她茫然抬头,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娘……”她喃喃,“我想起来了……你死前把我藏在柜子里,说‘一定要活下去’……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
笛声自发响起,纯净如泉,穿透夜空。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三百六十支骨笛同时共鸣,哪怕无人吹奏,也在颤抖发声。孩子们一个个睁开眼,眼中闪过不属于此生的记忆:战火中的村庄、亲人临终的嘱托、被铁链锁住时的不甘……那些被归墟殿强行抹去的过往,如潮水般回归。
林昭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我想起来了……我是东荒陈氏遗孤,父亲临死前把家谱塞进我的鞋底……我说过要重建书院,要让人人都能读书识字……我没忘!”
帝异仰天怒吼,雷枪在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记得!我爹娘是西漠巡疆卫,死在第三次归墟侵袭中!我参军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报仇!”
整个守望之城,陷入一场集体觉醒。
而在南境废墟,那七名陷入幻觉的觉醒者猛然睁眼,齐齐吐出一口黑血。他们额头上的虚假记忆符文寸寸崩裂,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金色裂痕??那是真实记忆重新刻入灵魂的痕迹。
“我不是执灯使……”一人嘶吼,“我是李长庚,东荒第一书院首席弟子!我发过誓,要烧尽归墟典籍!”
“我不是刽子手!”另一人捶地大哭,“我是苏婉儿,母亲被制成‘静默俑’那天,我就发誓要让天下再无失语之人!”
他们的怒吼汇成风暴,直冲云霄。
这一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归墟殿主殿内,那颗悬浮的心脏剧烈抽搐,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竖瞳猛地睁开,冰冷的目光穿透虚空,锁定守望之城。
“洛川……”低语响起,带着罕见的震动,“你竟真的回来了。”
“而且,你还找到了新的‘火种’。”
它缓缓闭眼,下令:“启动‘终焉回响’。”
刹那间,九座归墟分殿同时崩塌,化作黑色洪流汇入中央圣域。无数被奴役的灵魂在最后一刻发出哀嚎,随即被抽取记忆,凝成一颗漆黑如墨的种子??那是由亿万绝望凝聚而成的“遗忘之核”。
“当这颗种子落入人间,”竖瞳低语,“所有的‘记得’都将化为虚妄。他们会亲手杀死最爱的人,因为他们再也认不出对方的脸。”
消息传到守望之城时,已是三天后。
林昭脸色惨白:“东荒传来急报,三大抵抗军营地一夜之间全员失忆,互相残杀至死。西漠沙民发现,他们供奉了三十年的‘先祖灵碑’,其实是归墟殿伪造的记忆碑文……现在,整个绿洲陷入混乱。”
帝异握紧雷枪:“他们要用‘遗忘’反过来吞噬‘记忆’。”
沈无尘??不,现在应称之为洛川的载体??静静坐在桃林高台上,玉笛横膝。她的声音已不再属于男人,而是清冷如霜雪:“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记得’。”
她抬起手,玉笛轻点地面。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