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长公主府啊,旁人是嫡长子孙,还要靠宗亲荫蔽,镇国公军功累累,可谓一人当府,满门皆贵!莫说别的,你就看庆国公,说是长辈,还不是要对他恭恭敬敬的,亲自出来相迎,哪敢摆什么外舅模样?”
“…………”
纤白指尖勾着的垂帘一颤,跌了回去,将车马外的喜庆遮蔽。
戚白商终于明白,今日两人不想让自己回府的古怪源自何处。
“我竟忘了,今日是他与婉儿纳征下聘之日。”
难怪,两日前便不再听琅园来人传信,原是忙纳征之事去了。
也对,离着二月初九已不足一月——
大婚将至,他该问名纳吉,卜兆祭祖,应是忙坏了。
“姑娘……”连翘不安又翼翼地轻着声。
戚白商回神,轻摇头,似淡淡笑了,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从角门入府吧。”-
戚白商觉着今日大概是受了风寒,从归府后,便总觉着手脚冰凉。
紫苏和连翘时不时欲言又止,来回走动,反而叫她有些头疼,她将人打发了,严词不许她们来打扰,这才昏沉沉睡过去。
只是不多一会儿,刚半梦半醒,前院又来了管家,邀她过去家宴。
还是“镇国公在,不能失礼”那一套。
换了往日,戚白商还顾忌几分,今日却是浑身不适,更没了敷衍的心情。
“烦请回禀父亲,白商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露面。”
不等管家再催促,戚白商冷了声。
“若他不愿,便叫人抬了我去前院吧。”
“这……”
管家显然也没见过一向温吞没脾气的大姑娘如此不留余地的狠话,不由地结舌,过了几息才应着声:“是,那我让人送些饭菜过来。”
戚白商本想拒绝,只是凉气呛得她咳了声,没能叫停。
索性也任由他们去了。
明明天色已经暗下来,可她一合上眼,眼前却好似还是成片的红,妆点着层叠的奁箱,从公府门外,无穷无尽地延进她梦里。
戚白商说不清,也分辨不明,心绪乱糟糟结作一团。
今日从巴日斯那儿求证的琅园之毒,胡弗塞的反叛,北疆的局势,大胤的危机,万家的案子,宋家的阴谋,母亲的死,十六年前的旧事……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要把她逼疯了,一股脑地涌入,叫她不得喘息。
而最后,那一切烦躁的症结,都要归拢到那一个名字上。
‘谢清晏。’
他为何要搅入她的人生?
他凭什么将她弄得如此心烦意乱?
戚白商越是想着,心底越生出无穷的恼恨来,只是那恼恨之后还有更多更深的情绪,她不敢去细察,却要承受它带来的将她淹没的委屈。
“吱——”
年久失修的明间外门被推开,有脚步声清沉迈了进来。
戚白商仓皇醒神,将眼角溢出的泪痕抹去。
她平息情绪,压了压发涩的声音:“饭菜放在外间就好。”
“……”
外间却没有小厮或丫鬟的回应。
戚白商一怔,不解地掀下薄衾。
屋里并未燃起烛火,一片浓织的昏昧沉郁,挥之不散。